“我们可以质疑自己的决策,也担忧自己的智慧不够,但是不要因为一个人糟糕,就否定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你对爱情的信仰。”舒念缓缓说道。
苏灵韵愣愣的,好半天才点点头:“是啊,我的信仰。”
随后又自嘲:“谁知道我坚持的所谓信仰是不是正确呢?”
舒念还待再劝,苏灵韵却不肯再说,起身奔向舞池。
她性子活络,以前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此刻想要尽兴玩耍,不再似平时工作时的拘禁,活像又回到幼时灿烂无忧的年纪,舒念从旁瞧着,见苏灵韵跳得欢脱,心里却有些泛凉。
不知觉已经夜深,她们二人从华灯初上就进来,边喝边玩过了三四个小时,都有些累了,舒念开始还能勉强跟上苏灵韵的节奏,但没几波下来,便吃不消,只好在一旁陪着,她喝酒,就帮忙倒酒,吃小吃,跟着垫几口,若苏领域去跳舞,舒念就在座位上歇一歇。
“咱们回吧,时间不早了,我明日要上课的。”舒念见苏灵韵已经醉了,刚才跳完舞又连喝了好几杯,此刻眼神都有些涣散,心下有些担忧,便起身结账,不管苏灵韵反对不但对,坚决带她离开。
丽花皇宫里面温暖如夏,外面却已然入冬,青城这个时节,寒凛难耐,舒念好容易半扶着苏灵韵,连哄带威胁,手脚并用地帮她穿好外套,自己只着里衣,就已经热得满头大汗了。
见苏灵韵又嘟囔着再继续玩,舒念也顾不得先穿外套,拉起她便向外走,外套搭在胳膊上,又将两人的包挎在胳膊上,艰难地穿过人群,向前厅挤去,快接近门口处,舒念才停下来,让苏灵韵靠着柱子站着,抓紧时间准备穿外套。
刚将包放下,就听见苏灵韵呕吐的声音,舒念吓得急忙回身去瞧,见她弯腰干呕两声,身形已经不稳,下一秒,果然顺着柱子倒向一旁。
此刻门口前厅人来人往,万一有人被挤到没看见她,踩到或者不小心碰到都很危险。
舒念慌忙蹲下将她半扶起,待要起身,手臂处一凉,不知谁冰凉的手按在上面,一用力,她的起劲被推回,整个人失去平衡歪倒在地,苏灵韵就更不用说,再次跌了回去。
“呦,这大冷天的,虽说屋里暖和,你们俩也不必躺地上啊,怎么,心情不好,喝多了?”一个女声响起。
舒念抬眼去瞧,眼前一个身着白色貂绒的艳丽女子,正一脸嬉笑地望着她们,见她望过去,问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舒念定了定神,瞧见来人戴着真皮手套的双手正娇俏地拢在一起,难怪刚才觉得那么凉,触臂的感觉,应该就是来自于这双手吧。
“冯成姣,好久不见,你还一如往昔啊。”舒念冷笑一声,低声打着招呼。
冯成姣故意作出惊讶的神情:“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真难得,咱们有个四五年没见了吧?这些年,也没什么交集,我最近一次听到你的消息,还是在报纸上看到你离婚的声明,当时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心想,这个刚结婚没多久就离婚的舒念,该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吧?一打听,还真是你。”
冯成姣话音落地,唇角弯成一个漂亮的上扬弧度,眼里盛满的都是嘲讽的笑意,只是她整个人盈盈袅袅,看起来风情万种,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以为她在同朋友说笑。
舒念早几年因为苏灵韵的关系跟她不是仇人,但也见面有几分眼红,对她的手段风格也早有见识,她先是四处看了看,见冯成姣难得只有一人,心里稍一默,便道:“稀奇了,平日里你出门不都有跟班随着吗?今日难得,竟然一个人半夜出门,还是来丽花皇宫这种地方,看你打扮得这般珠圆玉润,想必,是佳人有约吧?”
她才懒得揪着自己离婚的事跟她讲,不是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吗?
冯成姣性情好热闹,以前最是爱参加各种聚会,要么就是自己举办,春天赏花,夏天避暑,她都能找到由头举办舞会,听苏灵韵说起过,早两年她订婚,后来好像因为男方做生意赔了,又解除了婚约,之后就是马不停蹄地各种相亲,但至今也没有任何好消息传出。
舒念琢磨着,以她的性格,肯定是闲不住的,今日来这里,九成九是与男子约会,选这个时间见面,恐怕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关系。
老实讲,冯成姣长得不难看,姿色在平常人中算是挺出众的,圆盘脸,一双杏眼,皮肤白皙,唯一的缺陷就是身形并不高,略微丰腴,今日她又穿得是貂绒,虽说在纯白的绒毛衬托下,显得她肤色白嫩,面庞明亮,但貂绒格外臃肿,她又个子不高,就显得她格外圆滚,所以舒念刚才特意用了个‘珠圆玉润’来形容她,尤其加重了前两个字的音,冯成姣向来自恃美貌,很忌讳别人评讲自己外貌的缺点,怎会听不出她的嘲讽之意?
果然一听舒念的话,冯成姣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刚才见面后就维持的虚假客套也不复存在,她转眼去打量旁的苏灵韵。
舒念早已将她扶起,又挪了两步,找了个椅子,将苏灵韵安置好,自己就站在一侧,两人紧挨着。
“苏大记者这是怎么了?醉成这样,啧啧啧啧啧,像什么样子?难道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想不开吗?要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这大半夜的,在这里醉得一滩烂泥般,也真是不好看呢。她不是最主张女子的权利吗?前两年不还在报纸上写什么文章,号召女子们自爱自重,你瞧瞧,所以说,有些话听不得的,你怎么知道人家写出来目的何在,所图为何?你看看,啧啧,今日喝成这样,岂不是自己打脸?”冯成姣随口说着话,语调轻飘飘的,眼神在苏灵韵身上打转,满是嘲讽。
苏灵韵虽然喝多了,但耳朵还是很好用的,刚才难受,一直没缓过劲来,这会子过去最想吐的劲头,坐着顺气,听冯成姣这话,脑子里的热血蹭地就上头了,原本因为沙海生最近就憋着一肚子火,卡在这个档口,她想都没想,张嘴便道:“你们冯家欺男霸女,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德行,还有脸在这里跟我们谈女子权利?也配?要不要脸?”
舒念暗自叹口气,苏灵韵本事在身,甭管醉不醉,脑袋一样转得快,嘴巴一样说得毒,一句话能呛死人,清醒时候也许还会有几分顾忌,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再是孩童可以肆无忌惮吵架打架,说话时候稍微留点余地,而此刻的她,酒醉难受,心情憋闷,头晕目眩之中,话不说则已,一说则一片刀光剑影。
冯成姣再也伪装不下去,连基本的礼仪也不顾的,登时上前一步喝道:“你说什么?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不要以为你当记者就可以为所欲为,胡说八道?你再乱说,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舒念斜横一步,将苏灵韵的身子大半挡在身后,冷冷地警告着冯成姣。
她原本就身材高挑,又穿着高跟鞋,足足比冯成姣高出了大半个头,加之神情寒铁一般,头顶光束打下来,周身泛着肃杀之气。
冯成姣不怕她们,只是被舒念这个样子挫了锐气,她掂量一番,即便她想借机收拾苏灵韵,也好像不是舒念的对手,不如羞辱她一番,出出长久以来的气,便作罢,悄悄退后一步回到刚才的位置。
只是不等她张口,苏灵韵先发制人。
“我哪里胡说了?桩桩件件脏事难道还要我清楚明白说出来?也罢,你既然嘴硬,说就说,你爹把你大哥弄进一个学校里当什么老师,没等教几天书,就跟校长夫人搅合一块,被人赶了回来,又去捧戏子,这边跟校长夫人还拉扯着,结果差点闹出人命,青城谁不知道这桩情杀案子?还有你爹,好好的生意不做,去跟日本人合作,打起了贩卖烟土的主意……”
“闭嘴!”周围有一些来丽花皇宫消遣的人也注意到三个别苗头的年轻女子,又具都美貌,纷纷驻足看起热闹,听到这些纷纷将视线投向冯成姣,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眼看着苏灵韵嘴上没把门的似的差点将家里所有的破事都抖露出来,冯成姣急眼了,眼看就要冲上来,舒念先她一步挡在前面,但冯成姣此刻顾不得其他,气急败坏,她也无数次因为家人不争气懊恼,到如今还没能谈成一个合心意的婚事,都是因为家里的人不抗打听,男方稍微一调查,得知她家的情况,即便对她再满意,也生出几分警惕之心来,好几段感情就这般不了了之,她向来心高气傲,眼看当年许多不如她,甚至跟在她身后的人都纷纷嫁人,唯独她还没着落,能不急吗?
今日也是与现在谈的一个男朋友约会,原本也没打算跟苏灵韵她们多做纠缠,结果说着话就拐到了这里,谁能料到苏灵韵嘴巴这么毒这么快,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张嘴就揭她短,被旁人听见顶多算是看了笑话,听听就过,若是被男朋友听见,那还了得?
有些事,从她自己嘴里说出去,就会有转圜的空间,若再形容得当,便会收获楚楚之意,避免太大的伤害,可若是猛然间从别人口中听得,那杀伤力不得了。
冯成姣同男朋友还没有深交到坦白家庭情况的地步,谁知道他现在已经到了没,万一正好过来,恰巧听到,那不就坏了吗?冯成姣自然不愿意他听到,便有些急眼,不管不顾想要冲上去堵住苏灵韵的嘴巴。
若是平时苏灵韵没有喝醉,舒念根本不会担心,凭她风里来雨里去练出来的小体格,对付俩冯成姣也不见得会吃亏,可如今她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偏偏嘴皮子一点没耽误,惹来了麻烦,自己却无力对抗。
舒念双臂在胸前,将冯成姣用力挡住,不让她再上前,劝道:“冯成姣,这里人多,你确定非要动粗吗?一个女子在外面拉拉扯扯,你不觉得难看?”
这句话成功地挡住了冯成姣想要进一步的举动,她用余光扫了一下,果真越来越多的人将她们围住,全都是探究兴奋的神色,准备一窥深夜的玩乐场所三个妙龄女子的纠葛。
舒念稍稍松了下神,下一秒,苏灵韵又好死不活地来了一句:“你那个年迈老爹,春天的时候去戏院捧戏子,跟角牵扯不清,上个月又在百乐门捧一个刚下场的舞女,砸了重金去包她的场子,不知道那么大岁数了,那身板还跳不跳的动,精神头倒是好,不服老,能折腾,就好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一口,我也真是服气!”
舒念咬着牙低声喝道:“别说了!”
下一秒已经转过身去的冯成姣疯了一样破口大骂:“我今天要教训下你这个贱人!看你这张贱嘴还敢不敢胡说!”
她此番被激怒,来势汹汹,不似刚才有一大半的气势是装出来的,这么卯足劲冲上来,饶是舒念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被她一下子给冲得退后了两步,已经挨到苏灵韵眼前,再往后一点,险些就能够到她了。
冯成姣还在骂着,不停伸手想要抓住苏灵韵,舒念拼命抵挡,两人胶着不下,苏灵韵气得:“你敢欺负念念!大爷!看我今天不修理你一番你不罢休!”
苏灵韵挽着袖子就要站起来,冯成姣一个冲劲,手臂怼到她的肩膀,力道有点大,下一刻苏灵韵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摔得外加酒劲,只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看不清眼前的路。
舒念大急,也狠劲推了一把冯成姣,将她的攻势暂缓,得以转身去扶苏灵韵起身,腰还没抬起来,冯成姣已经又扑上来,打红了眼,完全不顾形象,抬手就是一巴掌,舒念瞧见已经来不及闪身躲避,只能侧一侧身子,用自己的后背去接这一巴掌,将苏灵韵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