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她又没穿外套，只着薄薄单衣，疼得一点也不作伪，但也不敢停留，连哀哼一声都来不及，就扶着苏灵韵上前一步，将她塞到一个椅子里，再回身迎接想要再次出手的冯成姣。

此番有了准备，舒念也攒着劲，冯成姣想要再像刚才那样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了，被舒念双臂架住，半分也再难前进，眼瞧着最令她讨厌的苏灵韵醉躺着没有还手之力，还近在眼前，却不能打个过瘾，都怪眼前这个人，连带着将心里的恨意也转移到了舒念身上。

“你向来最好脸面，如今要在这种场所像个泼妇一样骂街打架吗？你不要脸了？以后打算都不出门了？你丢得起这个人？”舒念抽空不断劝阻，将声音压得只有二人听得见。

冯成姣何尝不知道眼下自己正在发疯，但她已经顾不得，只想速战速决，要是没这个碍事的舒念她说不定上去给苏灵韵两个耳刮子也就过去了，可现在被她拦着，她心性也被激发出来，咬牙道：“我今天非要狠狠揍她一顿不可，你赶紧给我滚一边去，当心我连你一块收拾！”

舒念当然不相信自己几句话就能劝阻她，只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罢了，话说着，手上片刻未松，冯成姣也难以再占什么便宜，几次难以突破，冯成姣越来越气极败坏，开始不管不顾疯了一样乱抓乱挠，舒念用力推搡，却难以挡住所有，没一会儿，手臂就火辣辣地疼起来，她气得想骂人，又怕招来更多的人，便抬脚趁着冯成姣掐住自己手臂的功夫，冲着她的小腿结结实实踹去，冯成姣惨呼一声，腿疼得弯了弯腰，手上动作暂缓。

舒念不给她喘过气的机会，下一秒便用力将她推开，她已经看到丽花皇宫维护治安的打手们远远往这里赶，知道她也闹不起来了，毕竟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哪里容得她们撒野。

刚站稳的冯成姣咬牙便要再冲过来，舒念喝道：“丽花的人过来了，你确定还要发疯？想被他们像扔垃圾一样把你丢出去？”

这句话总算起了一点作用，冯成姣脚步略停，只是小腿处传来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心里的气又拱了出来，舒念在灯光反衬下晶莹剔透的皮肤刺了下眼，她更气了，眼前之人这张脸此刻就像是炭火一样堆在她头上，不撕烂给两巴掌简直难消心头之怒。

舒念没想到冯成姣急怒起来连脸面也不顾了，一时发疯之状，动作又快，饶是她提前有所准备也有些难以招架，苏灵韵也着急了，一边胡乱骂，一边想要往上冲，结果她身形不稳，刚刚挨近，被冯成姣一肘子给怼了出去，摔倒在地，眼睛转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于是再骂，舒念想要去扶起苏灵韵怕她坐在冰凉的理石地面着凉，一半转身，被冯成姣给钻了个孔子，扬手就要遭掌掴，她向后一仰头，脸险险躲过去，只是脖子没能幸免于难，狠狠地挨了一下，疼得舒念嘶了一声，她顾忌着自己的脸，不断向后躲，胳膊遭了殃，待想要还手，冯成姣的动作却停了，只是嘴上依旧骂个不停。

舒念放下胳膊才彻底愣住。

“放开我！你是什么东西……”冯成姣还在骂着，丽华的保卫们也都赶了过来，将她架住，见她再没攻击可能，唐立群这才松手，急忙走到近前，粗略查看一眼，面色担忧，问道：“你没事吧？可有伤着？”

舒念来不及多想，摇摇头说了句“我没事”，就赶忙去搀扶苏灵韵，唐立群见状也过去帮忙，两人合力才将苏灵韵扶起，气得舒念骂道：“醉得跟烂泥一样，下次再这么贪酒就把你丢在外面冻成棍子！”

唐立群刚想笑，目及之处舒念的胳膊红凛凛的一条条血痕，气息便又开始翻腾。

丽花的人凶巴巴地将冯成姣带到一旁，当然作为当事人舒念和苏灵韵也没法置身事外，当即有俩人要过来将她们带走。

“我去跟他们解释一下，你照顾灵韵。”舒念叮嘱道，半起身就被人又拉了回去。

唐立群面色铁青：“去什么去，你在这待着，我去跟他们说。”

“这又不关你的事，你去说什么啊，嗳！你！”舒念的话还没说完，唐立群已经起身走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保卫带着他跟冯成姣走到后面，人群也散了，舞池内音乐继续，来寻欢的人们很快便再次融入其中，刚才的小插曲，就像是一个小石子丢在汪洋大海中一般，再无人在意。

舒念帮苏灵韵穿好外套，她此时已经接近昏睡的状态了，头一点一点的，时不时还作呕一声，脸色惨白一片，看着就难受。

舒念又好气又心疼骂道：“这会又要睡了？醉这么厉害还不忘记跟人打架，话倒是一句也不少说！”

此时才察觉到有点冷，舒念忙将自己的大衣穿好，伸袖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胳膊，刚才被冯成姣抓挠过的地方丝丝拉拉地疼。

没多久，唐立群便出来，大步走上前，制止舒念起身：“你们先等着，我去叫车来门口。”

舒念望着他的背影，稳健而迅速，全然不似她往日记忆里的那个男孩模样，脚印每一步踏踏实实地砸在地上，舒念这样出神地看着，心缓慢地落回原处，安定下来。

很快唐立群就折返，盯着苏灵韵像是在思考什么，舒念忙道：“我跟你一起搀着灵韵吧。”

唐立群抬手制止：“不必了，我来吧。”

他又看了一眼，似乎在琢磨从哪里下手，随后架起苏灵韵一只胳膊，左手扯住手腕，右手绕到她的后背扶住她另一只手肘处，确定苏灵韵能跟着迈腿，一切稳妥后才往外走。

舒念急忙跟上，担心苏灵韵会跌滑，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二人，走到门口处，门童将门打开，舒念才明白过来唐立群为何刚才那般为难，看他现在手小心的样子，知道他方才的犹豫是不想再搀扶过程中碰到苏灵韵身体不方便的地方，不禁笑笑：“小唐还是个好小伙啊。”

唐立群并没有听到她的这声称赞，担心她没跟上，回头看她已经跟过来，便继续向外走，刚将苏灵韵安置在车上，便回身问她：“你没事吧？”

舒念摇头：“没事啊。”

唐立群盯着她上下看，舒念觉得好不自在，紧了紧大衣。

“胳膊怎么样？”唐立群继续问。

舒念有些意外他会留意到这件小事，便笑笑：“无妨，不碍事。”

“还疼不疼了？”唐立群不放心。

“真的不疼，就是被她抓了两下，没什么。”

唐立群面色不佳，像是在生气，整张脸罩着一层黑团一般，舒念心下紧张，便屏息凝气，小心整理着大衣。

“赶紧上车吧，天冷，你穿得这么少。”唐立群让开车门的位置，催促她赶紧上去。

苏灵韵在车里已经睡到鼾声四起，舒念听着不禁摇头苦笑。

正要抬脚，忽听到有人喝道：“站住！”

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舒念停住，转身，下一刻眼前一花，身形险些不稳，唐立群已经横跨一步，另一只手将她轻微扯了一把，塞在身后，整个人拦在她眼前。

冯成姣也已经从丽花皇宫里走了出来，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名高大男子，二人正怒气冲冲往他们这边走，不像是想要善了的架势。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先……”舒念的话刚说半截，就被唐立群低喝了回去：“后面待着去！”

舒念被他这一句极为不友善的话给喝得有点懵，她静了静，才又试图开腔：“我说……”

唐立群显然没空搭理她，左右活动了下手腕，冷笑连连：“本来小爷我就憋着一肚子火，不好对女人动手，你既然送上门来了，今天小爷我就让你竖着来横着回去！”

冯成姣还待开口，身边的男子也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只是他们都没了机会，舒念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下一刻唐立群的身影已经将冯二人完全挡住，她没看得清楚具体动作，男子瞬间倒地，不死心着想要起身，却被唐立群不知对着腋下腹部几个位置劈掌下去后，就再无力起身，只余挣扎的力气。

冯成姣显然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她向来泼辣，豁出去拼命自觉可以抵得上男子，可这次完全没有她展示的机会，她的男朋友已经倒地不起，刚才还英气勃发，此时匍匐眼前抽搐不已，她顾不得再去跟唐立群拼命，冲上去声泪俱下：“保罗，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唐立群喘着粗气退回至舒念眼前，继续揉着手腕，转身对着还处在震惊中的舒念吩咐道：“赶紧上车，怎么，还打算留下来过年？”

舒念迟钝地点点头，身形却不耽延，利落地上了车，唐立群随后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对司机道：“开车。”

车子疾驰而去，舒念心里不踏实，回头去瞧，远远见冯成姣已经将男子扶起，二人仍旧瘫坐在丽花皇宫门口不远处，狼狈得紧。

“你没事吧？”舒念问前排的唐立群。

“没事。”唐立群的语气仍旧像被人欠了几百大洋，臭得很。

舒念实在拿不准他到底怎么了，同他说话，接连碰了几个钉子，旁边又坐着一个陌生的司机，不便深问，于是她决定从此时起闭口不言。

深夜的街道肃静异常，除了零星几辆车经过，几乎空无一人，只余边旁的路灯孤零零站着，为漆黑的夜里带来一丝昏黄的亮光。

舒念将苏灵韵的头扶正，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免得折得脖子难受，见她已经沉沉睡去，稍稍放下心，略略向前去看，正对上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唐立群。

二人的视线在镜子中交遇，谁都没有移开，都像是被什么黏住了目光，拽入了什么虚幻之境，只是，舒念清醒得早，下一秒，她便扭开头，看向车窗外。

唐立群也移开目光，只片刻，他复又看去，舒念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悄悄望了一眼，正与他灼灼的亮眸打了个照面，登时心里慌了一瞬，慌忙移开了眼，唐立群却如未察觉，视线依旧粘着她。

复又打量，仍旧被唐立群透亮的眼神晃了一下，再次移开视线。

车内一派安静，除了苏灵韵时不时的呓语和不太舒服的哼哼，再无别的声响。

“你刚才，没受伤吧？”舒念先打破了沉默，她直视过去，发现唐立群已不知何时移开了视线，看向不知名别处。

“没有。”唐立群知她问的是他同冯成姣身边男子打斗的事。

“我竟不知，你身手如此之好。”舒念的声音听不出赞贬，平平顺顺的，像是随口之言。

唐立群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一闪而逝。

“不是我身手好，你忘了我自小学的是什么了？”

舒念转了好几个弯才琢磨过来，是了，他自小随从父亲学医，对人体经脉穴道甚为熟知，寻常人大家斗殴估计拼的都是蛮力和速度，至多拼点技巧，但唐立群赢在出发点，他可以精准挑中你的痛点去下手，每一击都不会白费。

半天没听见舒念的动静，唐立群回头去瞧，有些纳闷：“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舒念望了他一眼：“你现在终于肯不板着脸了？”

唐立群眨眨眼，随后笑道：“生气了？”

舒念转过脸去不看他：“你爹要是知道你将他从小费心教你的学识用来打架，非气得揍你不可。”

唐立群乐呵呵笑了两声：“我这也是学以致用，不然你看我身板也不是最壮实的，也没学过功夫，怎么就混成了我们这一片的头头呢？所以说，行走江湖，得靠这里，不能靠蛮力。”

唐立群伸手点点自己的脑袋，舒念轻嗤笑出声：“说你胖还喘起来了。”

唐立群也跟着笑，笑音未落，舒念忽问：“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若不是你凑巧遇上，我和灵韵少不得就要吃亏了。”

唐立群歪头再看她，舒念回视，唐立群看了又看，转回身去，望向车镜，从那里再次瞧了过来，舒念任由他打量，与之对视。

“不是凑巧，我是跟着你们过去的。”片刻之后唐立群才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