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已妍,山中烂漫葱茏。
独孤烟月捡了一处飞泉清静处憩息。
她刚掬了一捧水沃面,却听身后有人远呼曰:“谁人闯我地界?”
独孤烟月心下异之,私念道:“我贪杯失道,可是不意间入了寇匪的地盘儿?”
思及此处,不免伸手按剑。
“莫怕,莫怕。我一菜肚老人,何须刀剑相揖?”话音甫落,从巨石背后步出一位老者。
这位神秘客散发垢面,衣衫倒是齐整,许是腿脚有恙,拄了一根枯木,一瘸一拐地近前而来。
“报上名来。”老者且行且言。
独孤烟月想着先礼后兵,便一拜揖,报上自家名号,“晚辈独孤烟月,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不过一随波逐尘的垂死之人,何问名姓?”老者嚼着一根干草,“女英孤身至此,却是为何?”
独孤烟月又趋前一礼,道:“缘是谷中景盛,一时乱花迷眼,失了方向,于此徘徊不得出。不知先生是否熟悉山中光景,可否指点晚辈出山之路。”
老者傲而不礼,只顾着将飞至耳边的蚊蚋扇将开去,“草室即在此处。老汉虽中了风疾,行走不便,但这山中大大小小洞府仙林的神仙,个个都是老汉的拜把兄弟。汝留下买路钱,自予你方便。”
独孤烟月心下生忿,拔剑四顾,“既如此,恕晚辈冒犯。”
“慢着!”老者振臂一呼,“稍待。”
他环视周遭,见几步开外生有一丛初篁,便移步过去,折下竹杪,复又返回,“汝使手剑,吾使竹刀,一战定高下!”
独孤烟月不禁莞尔,将剑收回,“先生何须如此?一剑一竹,一老一少,如何比得?若是传了出去,江湖人又该如何评判晚辈为人?”
“老汉乃孤寒之人,有何名声可言?他人要笑便笑,与我有甚干系?”老者并不理会,孤独烟月莫之奈何。
说也是巧,正在此时,一素衣澄穆的老妇沿山径寻来,一见着老者之面,便将一件宽袍披在他之肩上,“虽还是桃李未谢之节,但山中不比山下……。”
说罢,她一旋身,“这位女菩萨是……。”
“哈哈,她叫独孤烟月。姓是好姓,就是这名字呢,略显矫揉造作。”老者扔掉手中竹枝,将口中干草一啐,欢喜地说道。
还未及独孤烟月作何反应,老者即一指妇人,乐颜道:“此乃是我牛衣对影,貌美如花的糟糠之妻。”
独孤烟月听之一笑,将剑入鞘。
“老夫君嗜酒善谑,言谈不拘,女菩萨多加担待。”老妇神色慈静,语调安详,不似鄙俗之人。
独孤烟月又一拜揖,“晚辈岂敢。”
老者将手中拄杖一掷,“老而不死是为贼。不好玩。”
独孤烟月一时瞪圆了双目。
“小院在近,女菩萨可得一顾?”老妇含笑延邀。
独孤烟月辞曰:“多谢大娘。但我久出未归,未免亲故记挂,他日或再造访。”
老者将脸一耷,“待老夫唤来苍驹带你出山。”
语讫,将手伸入口中,打了一个呼哨,顷刻,一黄犬从草间跃出。
“你随在它之后,即可出。”老者一摆手。老妇笑而颔首。
待独孤烟月行至山脚之下,回首遥望之时,似仍可见两人稀疏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