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博武学修为渊博。
与萧远山交手不过十几招,就已经使出了七家八派共十五门绝学。
而且每一招都是各派的不传之秘。
“杂而不精,不过是贻笑方家罢了!”
萧远山声音冷冽,右掌携裹千钧之力,直接把慕容博的护体罡气摧散。
慕容博也借着这股力量,身形跟着向后飘出,看似平淡无奇的招式,实则却蕴含上乘武学至理。
萧远山那开碑裂石的掌劲,全都被慕容博用“斗转星移”卸到地面。
在掌力的作用下,地上的水磨青石瞬间崩裂,碎石如乱蝗飞雨,向四周激射而去,劲力不弱于强弓硬弩,萧远山也不得不抽身后退,免得被其所伤。
慕容博趁此机会欺身而上,右手化指为剑,使出了凌厉狠绝的点苍青锋十三刺。
雄浑的内力凝聚在指尖,似焰芒一般吞吐不定,刺向萧远山的心窝和小腹。
他虽手无寸铁,但凭借高深的内力,就算血肉之躯也可与刀剑相比,戳到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
与此同时,他左手变掌为刀,使出了山西阮家的“长河刀法”。
这套刀法架势绵密,如大河东去,浩浩荡荡,三十六招刀法连环而去,绵绵不绝,施展开来好似行云流水一般。
而他下盘使得则是盘丝十八腿,勾踢连环,如乱马奔践。
慕容博同时使出三种截然不同武功,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攻去。
若是换做寻常的武林高手,此刻只怕已经眼花缭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惨死在慕容博手下了。
可萧远山却对此置若罔闻,一声怒啸穿云裂石,双掌猛提到胸前。
然后,横推出去。
至刚至猛的磅礴掌力气吞山河,空气中泛起一道白浪,摧枯拉朽般攻向慕容博。
席卷八方的掌力竟在庭院中,凭空撕扯出一道风雪旋涡。
两人交手的动静越来越大。
远方寂静的黑夜里,也传来了衣袂破空的猎猎风声,那是少林灵字辈的方丈和各堂首座,还有玄字辈的几个弟子。
这么大动静他们要是再听不见,真就枉练了数十年的功夫。
李玄微在旁轻轻摇头。
萧远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之所以还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因此他不怕死,与人交手也是这般,不管对手使出多么精妙的招式变化,他就是一力破之。
除非对手有着和他同样的气魄,甘愿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
可慕容博又哪是那种舍得了性命的人。
他要是有和萧远山同归于尽的底气,也就不会隐姓埋名,化身农夫隐遁在藏经阁后山,。
所以他当即就抽身后退。
这一退,气势此消彼长,萧远山纵身长驱,狂猛的力量直接压制住了慕容博,让他再无翻身之机。
“师伯。”
一个白须老僧出现在李玄微身旁,微微躬身一礼。
陆续,又有几个僧人先后来到藏经阁。
都是灵字辈的少林僧人。
按照辈分来说,他们算是李玄微的师侄。
众人纷纷向李玄微见礼。
“师伯,这两人是……?”
灵门禅师看着正在激斗的两人,心下疑惑不解。
“来这里清算恩怨的。”
李玄微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简单道:“而且这件事情与我少林也有关系,我们欠了人家一条命。”
听到这话。
几个灵字辈高僧面面相觑。
少林讲究的是与人为善,很少与人发生冲突,更不用说杀生害命。
而且近十年来,少林弟子甚少外出行走江湖,也不会与什么人结怨。
可听李玄微的话,又不像是无的放矢。
这时,几个玄字辈的弟子也赶到了这里。
众多玄字辈弟子中,以玄慈和玄澄的武功最高,当他们看到萧远山和慕容博的时候,脸色不由得发生了些许变化。
尤其是玄慈。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萧远山和慕容博。
当年在雁门关外的乱石滩,他们二十余人围杀萧远山,最后仅活下来四个,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他就是想忘掉都难。
这几年来,他日夜诵经礼佛,可心中却始终不安,心知当日错杀了好人,还连累十几个武林同道,也一起丢了性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假传消息的人。
寺内众僧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除了玄慈和玄澄之外,就只有少林方丈灵门禅师,所以当灵门禅师认出慕容博的身份时,不由得口诵佛号,对李玄微话中的含义已经全然知晓。
玄慈拉着玄澄走到暗处,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玄澄脸色变化不定,最后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另一边。
萧远山越战越勇,心中的杀意如怒火燃烧。
即使在众多高手的围观下,心绪也没有丝毫的起伏变化,只有一个念头萦绕在心尖——杀了慕容博!
而慕容博失了先机,已无法挽回颓势,就算身负“斗转星移”,他也无法抵挡萧远山的攻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
慕容博只觉体内气血翻滚,嗓子眼传来阵阵腥甜气味,两颊也浮现出了一抹淡金,他心知情况不妙,这口血要是吐出来,元气大损,今夜那是必死无疑。
心念电转之间。
慕容博身形一伏,双掌运劲掀起十数块青转,劈头盖脸的砸向萧远山,自己则是腾空而起,施展出了“浮萍渡水”的轻功。
“恶贼!哪里跑!”
萧远山挥掌拨开石砖,见慕容博想要逃走,当即就想纵身去追。
可李玄微却站在那里悠然开口:“慕容施主,事情还没有解决,你又何必急着走呢?”
话音尚未落地。
李玄微右手隔空一抓,慕容博就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吸力传来,这股力量很强,就算他用斗转星移也无法卸开,只能身不由己的向地面落去。
抬眸一看,映入眼前的就是萧远山那张狰狞的面孔。
“恶贼,纳命来!”
萧远山一声狂笑,挥掌猛击在慕容博胸膛,打得他五脏俱裂,倒飞出去两丈多远,灵门禅师见状本想出手阻拦,可李玄微却摆手制止住了他的举动。
“师伯,出家人慈悲为怀,这……”
灵门禅师微微皱起眉头。
“佛不渡人,唯人自渡。”
李玄微淡淡道:“这是慕容博种下的恶业,那么也必须由他自己来品尝这个恶果,如此方能肃清万般罪孽,一切从头开始。”
“话虽这么说,可是……”
灵门禅师看向须发倒竖的萧远山,他可不相信萧远山会大发慈悲留下慕容博的性命,家破人亡,妻儿丧命,如此的血海深仇,就算不把对方拆骨剥皮,估计也得碎尸万段。
“萧施主……”
灵门禅师突然开口,道:“令郎如今还活在世上,望你好自为之。”
听到灵门禅师的话,萧远山充满血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可随之又被仇恨所取代,双眸犹如刀锋般看向重伤呕血的慕容博。
“狗贼!我萧远山与你有何仇何怨?你为何要害我全家?”
萧远山恨欲发狂。
慕容博瘫倒在地,眼中反而没有了恐惧和害怕,尽是坦然的道:“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多说,成者王侯败者寇,古往今来都是不变的道理,你动手吧!”
“啊!!!”
萧远山仰天狂吼,庭院中劲风四起,地上的积雪全都被一扫而空,几个玄字辈的弟子脸色发白,纷纷后退运功抵抗。
唯一泰然自若的就只有玄澄。
“好深厚的内力!”
灵门禅师也感到心惊,萧远山的功力之深,远超过他的想象,要是再给他三十年的时间,只怕天下没有几人是他对手。
“去死吧!!”
狂啸过后。
萧远山杀气凛然,双拳运起十成功力,擂鼓般朝着慕容博胸口狂捶过去,劲力如惊涛裂岸,毫不留情。
慕容博口中鲜血不断溢出,身下塌陷出一个大坑,宛如蛛网般龟裂开来。
在萧远山的重击之下,脸色苍白如纸,护体罡气被破,脏腑也受到了重创,登时便气绝身亡。
萧远山却还不停手,像是入了魔一样。
李玄微见状,右手轻挥,一股沛然巨力将其身形震开。
旋即轻声道:“萧施主,慕容施主已经死了,你的血海深仇也算是报了,现在你可以安心了。”
“安心……”
萧远山看着慕容博的尸体,又看了看李玄微。
良久后,木然的摇了摇头:“我这一身武功本是传自南朝,曾经在恩师坐前发过重誓,终此生绝不杀害一个汉人,否则不得好死。”
“可如今,萧某已经家破人亡,又违背了当年在恩师面前发下的重誓,如今大仇已报,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萧远山扭头看向玄慈,接着道:“当年你识人不明,误听歹人所言,以为我南下是为了夺取少林秘籍,所以带人前去围杀我,本来我应该杀了你,可元凶已经授首伏诛,你欠我的这条命,就留给我儿子吧……”
说着,萧远山猛地举起右手,直接落在了自己的顶门之上。
如此突变,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玄微却是心中早有所料。
如今的萧远山并没有日后那般极端,他之所以做出那么多事情,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仇恨在心。
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无人开解于他。
活在仇恨之中三十余年,足以让一个人的心性扭曲到极点。
可如今他亲手杀了仇人,心中的怨恨自然就消了大半。
再加上他知道儿子没有死,也就舍去了向其他人报仇的心思。
“阿弥陀佛……”
灵门禅师神色黯然,道:“此事归根究底,都是我少林之过,玄苦。”
“师父。”
一个身形枯瘦的青年僧人走过来。
灵门禅师道:“再过上两年,你亲自去少室山下,收那个孩子当徒弟,把武功传授于他,培养他成为江湖上顶天立地的英雄,也算是我们对他的一点补偿。”
“弟子遵命。”
玄苦点头称是。
“你们把萧施主和慕容施主的尸身收了……”
“不必。”李玄微摇头道:“这里的事情自由老僧来处理,就不用各位费心了。”
灵门禅师思寻片刻,颔首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师伯了。”
说罢。
众僧都离开了藏经阁。
唯有李玄微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轻叹道:“一朝梦醒,希望你二人能有所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