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回到疏影清溪时,等待她的是秋星那张气恼的脸。
只见秋星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急地问:“你去了何处?露久姑姑都问过我好几遍了,我不知撒了多少谎才替你瞒过去!”
夏月便歉意地朝她点点头:“多谢妹妹!”
秋星柳眉一扬:“你对我就只想说声多谢?”
夏月就眼神闪烁地问:“妹妹到底想说什么?”
“你到底去了何处?”秋星干脆双手叉腰,一副她要是不说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之势。
夏月见状只得轻叹一声,将她拉到院内的樱花树下,悄声朝她道:“我去了趟人界。”
秋星一听立刻恨恨地跺了跺脚:“你又去找宋戡了是不是?”
夏月立刻将手指竖于唇前,示意她小声一些,秋星立刻放低声音道:“你现在知道怕了?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夫人若是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夏月就讨好地朝她道:“好妹妹,我知道错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秋星就气恼地问:“你上回去人界寻他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吗?怎么还不长记性!”
夏月便垂下眼眸轻声道:“上回你也听到了,小姐同求离上神说起他,说他……过得好像不好,好像跟杨沁儿吵架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想前去瞧瞧……”
“你瞧什么瞧?他过得好与不好同你有何干系?他当初撇下咱们不告而别可没想过咱们会不会好过!”秋星就气鼓鼓地说道。
“秋星,他跟咱们一块长大,可以说是被咱们一路欺负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以来,他何曾对咱们疾言厉色过?”夏月温柔地述说着宋戡的好。
而秋星立刻道:“那是因为他那时是个哑巴!”说完她顿觉不妥,再加上看到夏月的目光中浮上了一抹悲色,心中更是深感愧疚,便又立刻急急地道:“我是说……我是说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不告而别!”
夏月就点点头:“是啊,他唯一做错的就是这一点而已。”
秋星就皱着眉道:“而已?这等同于背叛!他背叛了小姐,背叛了上神,背叛了夫人,背叛了咱们整个春庭幽谷!”说完又紧盯着夏月质问道:“你上回去人界找他,他不就对你冷淡又敷衍吗?”
夏月急忙摸出杨沁儿给自己的那枚锦囊:“这回没有!他还记着咱们的,他甚至寻遍天下寻到这枚种子,想要种在自家的院落中伴着他的孩子出生!他说小姐和你我都是花妖,唯有这世间珍稀的蝶恋花方可纪念与我们共有的过往!”
“杨……扬沁儿怀孕了?”秋星甩甩头又道:“他要当爹了才又记起咱们的好?”
夏月就温柔地笑道:“天歌从来就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又哪里会忘了咱们的好!”说完将手中的锦囊朝秋星晃了晃:“这枚种子便是证明!”
秋星仍旧有些忿忿地道:“既是要种在自家院子,又怎会送给了你?”
夏月就笑了:“此乃天意,他正巧找回这枚种子,而我正巧出现,所以他……和杨沁儿就将种子送给了我……他希望我种在春庭幽谷,但我想还是就种在疏影清溪吧,反正咱们在此处还要住上不少年月,若是小姐回来了也能看到,如果咱们要搬回春庭幽谷,再将此花移植过去便可……”
夏月兀自碎碎念着,秋星看着她摇头晃脑地样子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就冲她喊道:“如今宋戡连孩子都有了你还对他这般心心念念,你是疯了不成?”
秋星的话让夏月一下便呆愣当场,过了好久她才抬起头来冲秋星轻声道:“那妹妹呢?咱们的小妖殿下若是与小姐结成连理,妹妹随侍身边,可会……心生悲凉?”
秋星显然没料到夏月有此一问,她虽愣了一下却仍旧清晰地答道:“小妖殿下是个风光霁月之人,这世间也只有咱们的小姐能与之匹配,他们……他们如今情投意合,实乃天作之合,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何会心生悲凉!”
夏月就幽幽地道:“为何?因为爱而不得,爱而不得的悲凉,你没有吗?”
秋星仓皇地猛烈摇头:“没有,我没有!我就是没有!”
夏月便那般寥落地站着,直望着秋星慌乱的眼睛淡淡地道:“我喜欢天歌,你喜欢小妖殿下,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他二人的心思虽不在我二人身上,但也不能阻止我们将一腔真心心甘情愿地拱手相呈啊。即便生生不见,我们也只愿他们平安喜乐,不是吗?”
夏月的话终于让秋星悲从中来,她不得不死命地咬着嘴唇不让漾在眼眶中的泪水滚滚而下。此时夏月就上前两步抱紧了秋星:“好了,别哭了,如果他日殿下与小姐成婚,你起码能日日看到他,哪像我,即便想偷跑出去远远瞧上他一眼,也得在心中替自己编排上百个理由。”
秋星就哽咽着道:“那日你我都站在门外,你没听见上神的话吗?上神说要杀了妖王,那可是殿下的父亲啊!”
“你是怕妖王死了殿下伤心?”
秋星点点头:“姐姐,小姐与殿下在一起我是真的开心,但能不能不要有这么多复杂的戏码,我……搞得我都不知道该为谁祝祷了!”
夏月替她擦干净眼泪,然后拖着她的手走到庭院角落的一垄厚土前,一边蹲下身子挖土一边道:“万事自有天定,咱们这样的小妖,就莫要妄图猜度际遇几何了!就站在上神与小姐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吧,小姐顺遂了,咱们自会顺遂。”
秋星就愣愣地看着她道:“你要干什么?”
夏月就抬起头来投给她一抹欢欣地笑意:“这种蝶恋花开出的花花香馥郁,花朵艳丽,世间少有,若是小姐见了定会欢喜。我现下就将它种下,等到它花香满枝头时,我再将它的由来告诉小姐,但愿小姐只记得天歌的好,而忘了天歌的错。”
秋星听完也只得蹲下身帮夏月刨起了土,但口中仍旧怏怏不乐地道:“姐姐为宋戡做的这些事,宋戡可曾知晓?”
夏月的手仍旧没有停下:“他不必知晓。”
“难道姐姐从未想过得到回报?”秋星又问。
夏月就微笑着道:“以前我知道天歌心里眼里都是小姐,后来他与杨沁儿成婚时我还一度怀疑他是魔怔了……”说到此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今日我见了杨沁儿才知,她对天歌的用心不比我少,而天歌既甘愿娶她为妻,想必也是因为真心欢喜,如此,我便踏实了!什么回不回报我从来也不奢望,不过就是顺应本心,不求有悔而已。”
秋星敬佩地看着夏月道:“姐姐果然通透!”
此时她们已合力挖了一个不小的土坑,夏月就小心翼翼地从锦囊中将那粒种子倒入坑内,又郑重其事的用土埋好,秋星十分机灵地从旁拎来小半桶水,夏月便半跪着轻轻浇下了两瓢,然后充满希望地朝秋星道:“好了,种好了,天歌的希望在此,但愿它花满枝头之时,便是小姐与天歌冰释前嫌之日。”
她二人相视而笑,却忽略了那种下蝶恋花的厚土中隐隐有几丝黑气一闪而过,待她二人再错眼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