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清晨餐桌上,他透过我房门微微敞开的缝隙,看见空落落的床,蹙了蹙眉:“你昨天没盖被子卧室没被子你怎么不跟我说。”
“没事。”我咀嚼着面包,大大咧咧地说。昨天晚上一触即发,我怎么敢再出去问他要床被!
“不好意思,昨天……我太投入想着其它事,把这件事给忘了。”他似乎很内疚。
“真没事。”我受宠若惊,以前他可不是一般的毒蛇冷漠呀。
回国后的奚铭迟,似乎有些许细微的改变,少了一份冷冽,多了一份温和。
为什么?或者是因为谁呢?
奚铭迟开车先送我回学校,然后自己打车去医院报道。
我便在宿舍呆了一天。华灯初上时分,林果终于破门而入回到宿舍
林果煞有介事地嚷嚷:“白飘飘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新闻,新鲜出炉。”
我眼疾手快地把正在翻看的那本杂志用被子盖好,淡定地问:“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林果没注意到我的异常,仍沉浸在大八卦中,热情洋溢:“今天医院的小护士把奚铭迟的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简直像唐僧入了盘丝洞,他刚到医院报道就被评为最帅青年医生。”
“意料之中。”我淡定回应,像奚铭迟这样貌若潘安的美男子,有如此颜值,又有如此才能,自然吸引无数少女芳心初起甚至付诸行动。学生时代,许许多多青涩的小姑娘一见到他就脸红,一跟他说话就结巴,一跟他接触就不敢看他眼睛。
“喜欢奚铭迟的小姑娘简直数不过来!”我仰天长叹一声,又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被子,又悄无声息地把杂志遮掩住。
“嫉妒你的小姑娘也数不过来!”林果兴奋地敲了敲我的脑门。她似乎格外喜欢把我跟奚铭迟扯一块以满足她的罗曼史幻想。
“你难道就没有危机感吗?”林果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
我故意打马虎眼:“我干嘛要有危机感我芳龄27正值花样年华,名校毕业,生得水灵灵,聪明伶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你和奚铭迟之间。”
“奚铭迟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果叹了口气:“亏我一直站你和奚铭迟的cp粉,”
“我们俩只是单纯的革命友谊,纯的比白莲花还要纯。”
“电视上不都是那样演,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内心喜欢彼此而又不知,经历各种误会,才发现原来是你还在那里。想想就觉得又虐又兴奋!”
“错!”我打断她,“如果真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直没有痕迹,你哪双眼睛看见奚医生露出了一丁点喜欢我的痕迹?”
“也是哦。”林果的思绪飘向本科时期。奚铭迟出国前,其对我惨无人道的态度,连小白兔林果都忍不住感叹:奚医生帅是帅,可怎么就不会怜香惜玉呢?
真相是,怜香惜玉这个词在奚铭迟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
“所以嘛,我觉得他有种神秘感,看不穿的神秘感。”林果坚定地说。
我揉了揉她的头:“你真是瞎操心,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为什么?”林果眨巴眨巴眼睛。
“因为医院有很多俏护士,所以你作为医生家属要有危机感,万一哪个狐狸精使了媚术,把你家的小奶狗给勾走了呢”
“那我根本不用操心,因为有奚铭迟在,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所以宋城很安全,所以我非常放心。”
是挺有逻辑的。
“那你怎么会喜欢宋城而不是奚铭迟?”我露出八卦的嘴脸。
“奚医生简直是谪仙是高岭之花,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不差我一个,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望尘莫及的。而且我觉得我们家宋城也不差,又帅又有才。”林果摆出花痴相。
的确,一直以来奚铭迟对女人都表现的兴趣缺缺极为冷漠极为疏远,即使快到而立之年但竟然没有交过一位女朋友。他高中时期的白月光顾薇苒也已经是他的过去式。
此人典型的热衷事业高于一切。
“那你以后也不要说我和他了!我也是凡夫俗子。”
一连好几天,林果都被宋城拐跑了,我百无聊赖,虽然理智告诉我那晚的吻绝对是个意外,可总还是心有余悸。于是去鱿鱼酒吧寻求答案顺便还车。
我推开门,便是华灯怒放,灯红酒绿的另一个世界。伴着嘈杂的音乐,亮瞎眼的灯光,我走向吧台。鱿鱼正在吧台聚精会神地调酒。
这家“等待蔚蓝”酒吧,是酉父名下资产。酉父本来想将鱿鱼培养成金融精英人才,她却跑去成了调酒师,接管酒吧,也勉强算是子承父业。据说酒吧整个设计出自国外著名设计师之手,即有现代化潮流的曼妙风情,又不失着哈利波特城堡般的金碧辉煌。
有一个千古谜题,鱿鱼明明参加了高考,明明填写了高考志愿表,可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突然决定不再继续念书,而是学习调酒。这一切发生在我哥去世之后,那时我度日如年万念俱灭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便没问刨根问底。
等到岁月积累了厚重的尘土,淹没了那些痛苦的痕迹,想问也没了机会,只当是她幡然醒悟。毕竟也有名校毕业当和尚的人,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毕竟她现在比我这个即将沦为职场社畜的大学生要财大气粗。
“嗨,美女,给我调杯伏特加马提尼,加冰,一颗橄榄。”我坐到她对面柳木吧台边儿的高脚凳上,随着欢快的音乐,声音也变得欢快。
这里,果真是人间天堂,惬意极了。
如果酒吧有灵魂,那鱿鱼便是等待蔚蓝的灵魂,带着慵懒二迷人的气质,宛如夜里开放的蔷薇。
“这次要是再吃霸王餐,我就让小张把你腿打断。”鱿鱼头也不抬。
酒保张峰恰好走来,手里还托着盘子,委屈着说:“颜姐,这任务太艰巨,我可完成不了。”
“那是肯定,量你也奈何不了我!”我起身,笑着走进吧台,把玩起摆在桌面上的瓶瓶罐罐。
“你们两个姐妹花,一会儿好得跟连体双胞胎似的,一会又苦大仇深,我就算是只猫有九条性命也不敢掺和进去!”张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鱿鱼果然换男友了。
酒吧驻唱在台上含情脉脉地说要把一首歌献给他最爱的姑娘——鱿鱼。
鱿鱼换男友跟换衣服一样随意,比换天气还要迅速,我见怪不怪地感叹:“鱿鱼,你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你当初就是吃了死吊在同一棵树上的亏!被付澈然害得那么惨,我这是从你那里吸取教训。”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心底像是被蝎子狠狠蛰了一下。
鱿鱼意识到触碰到了我的禁忌,吐了吐舌头,把话题扯到奚铭迟。
“其实奚铭迟这个人不错,可惜太不通世故,可能因为他母亲去世得早,性子有些冷。”
“奚铭迟一直是一个死心眼的人,认定的事就是一辈子,所以才会和你称兄道弟这么多年。”我望着色彩斑斓的光柱,思维有些涣散。
我和鱿鱼曾经对“奚铭对我来说是什么”这个命题彻夜长谈,觉得我们几个之间的关系超越了世俗定义。
我们几个知根知底,我想,萦绕在我心中三年的疑惑,鱿鱼绝对能够回答。
“鱿鱼,我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我定定地盯着她。
“你说。”鱿鱼语气随意。
我想起那个吻,深吸一口气:“那你觉得奚铭迟……喜欢我吗?”
“什么!”鱿鱼做吐血状,又摸了摸我额头,奇怪地说不烫呀!
“白飘飘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鱿鱼敲了敲我额头,“他一直把我们当做哥们,他要是喜欢你早些年干嘛去了那时候干嘛不说?你想,他母亲去世我们几个陪着他,你哥哥去世我们几个陪着你,我们彼此之间是相互陪伴相互取暖的感情,我们几个都是单亲家庭,似亲情又似友情,但绝对不是爱情。”
我吐了吐舌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能奚铭迟出国那天晚上喝醉了,把我当做了顾薇苒也说不定。或者就真是……无心之举吧。
台上驻唱用沙哑迷离地烟嗓唱着:
我要忘了你的样子,
像鱼忘了海的味道,
放下所有梦和烦恼,
却放不下回忆的乞讨,
只剩自己就好。
晚上打开邮箱,我发现竟然收到了面试公司的offer。
我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举手欢呼:“老天有眼,我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终于被录用了!”
“请客请客。”林果立刻凑热闹。
我把林果推到一边去:“那也得工资发到手上时再说。”
我发挑了一张美美的自拍发朋友圈,配上文案:终于正式步入职场啦!
不一会,罕见地收到奚铭迟的私信:恭喜。
……
周一,我按时到公司报道,整个人人容光焕发,脚踩一片云。
那叫个如鱼得水,那叫个春风得意。
我被分到数学校对小组,领着我的组长向大家介绍:“这是我们校对小组新来的成员。”
“大家好,我叫白飘飘,请多多指教。”
“咱们数学校对小组千年铁树终开花,不仅是位女同志还是个大美女呀!”立即有同事调侃。
“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千万不要客气。”另一位说。
我乐呵呵的承受着不知是真是假的恭维,反正感觉挺受用。这里办公环境舒心清爽,干净整洁的桌面,清爽干净的地面,还有令人熟悉的——男女比例,永远的六比一,一分不差。
开始工作还有一项必须掌握的技能,那就是,快速记住公司所有人的长相,我选择标签记忆法,比如:发际线堪忧男,地方支援中央男,圆圆脸啤酒肚等等。
数学校对小组除了我以外就只有另外唯一一名叫章媛的年轻女性。而那天面试穿蓝色西装坐在最中间的男子则是我们校对小组的顶头上司,叫张恒,瘦瘦高高,眉色如墨,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这里工作不难也不易,每天不是做高考数学题,就是出模拟数学题,再者就是检查数学题正误,逼着我不得不回忆起水深火热的高考。也让我不得不想起数学专业流传甚广的打油诗:
实变函数学十遍,泛函分析心犯寒;
常微分学常没分,数理方程没天理;
随机过程随机过,微分拓扑躲不脱;
微机原理闹危机,汇编语言不会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