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安玉若回了太虚观后,天已渐晓,萧议索性在梅苑睡了一晚。
他是被那些嬉闹的孩子给吵醒的,醒来后,安玉若已经在院子里看着孩子们玩耍,眉头紧皱着,微微撅着嘴。
那一蹙眉,好像天都要哀愁到为此下雨,夺人心神。
萧议看到她,心中不免是更为恼了。
你伤了,我替你担着。
你冤了,我梦里不得安生。
现在倒好,我要还这前世孽债,你倒躲得远远的。梅苑你视为水火之地,宁愿住那个破观里。替你父亲翻个案,又不需要你做什么,你纠结什么。
难不成,是不想去我萧府上?
搞什么,安玉若,你可知道你是死在哪里的……那老天师,你就这么信得过?
萧议越想越气,也不等侍女过来,就草草洗漱了番,披上鹤氅就推开门走向大门。
“少爷!您洗漱过了?热汤不喝了吗?”
小红在后面小跑着问道,脸被冻得有些红。
萧议转过头,看到了看向自己却走神的安玉若,他不耐道:
“不用了,给安姑娘用吧,她这几天需要忙起来了。”
便如风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红摸了摸头,兀自疑惑地呢喃:“少爷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发闷气……”
说罢,便跑回屋子给安姑娘准备早餐去了。
安玉若则独自想着事,全然没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只在小孩子们过来的时候才展颜笑笑。
小绿则在一旁暗中观察,点了点头,记下了一笔:
少爷与安姑娘置气,情起却皆不知。
***
却说萧府今日来了几位稀客。
原来是户部尚书秦海携着妻女过来给萧老祖母拜个早年,顺道讨个早给她贺个寿。
毕竟他年后没多久就要去荆州任刺史一职,升了一品,估摸着呆个一两年再回中枢,便就是真正的位极人臣了。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这动机可就是不纯了。
不单单是攀附镇国公一家,更主要的还是他这宝贝女儿。
用大臣们背后说的话来说,就是推销他那个跟瓷娃娃一般的女儿。
他的女儿,确实出色,眼光也确实高得很,非要来试试这铁面寒心的萧议。
“不撞南墙不回头。”有几位老臣闲聊时笑着道,也有些打起了赌,说这会是第三百八十二名受伤之人,还是那位摘得桂冠的喜鹊。
自然,这些赌局也就骗骗那些新来朝堂的小愣头青,给老油子们赚点花酒钱。
……
镇国公府内,阳光明媚,院子里站着坐着好些许人。
院子中间,萧老祖母躺在摇椅上安然地晒着太阳,旁边围着些小辈,其中有位女子样貌身材都是绝美。
“呵呵,珂莹也没想到萧祖母平日里竟喜欢这些清淡物件,我还真怕我送的礼物,不合您心意呢……”
秦珂莹一脸惊讶地看着萧祖母让丫鬟拿上来的自己编制的精巧玩意,一脸高兴,两眼亮晶晶的,颊上带着不知道是冷着还是羞也似的红。
萧老祖母微笑着说:“老来也没事情,没事就喜欢念念道经和弄这些小玩意儿。道家经呢,让我心静下来,至于这些小玩偶,自然是催着孙子辈们努努力早日让我能抱曾孙子哈哈……你这本吴中子手抄的《道德经》可真是个稀罕物,我可稀罕得紧呢。”
萧老祖母又拿出她送的线织的喜鹊,着实精致又活灵活现,又夸道:“莹儿手也巧得很,比我这个老婆子做的好多啦!”
秦珂莹连忙摇头,憨然道:“怎么会呢,老祖母做得才叫真切呢,我们做的不过是些摆弄技巧,刻意临摹的玩偶。老祖母做得都是随心随意,最为自然,这是返璞归真嘞!”
“哈哈哈哈,还是你嘴甜!”
萧老祖母一看这丫头,礼数也有,样貌也不错,性子也讨喜,还和自己合的这么来,便乐呵呵地挥挥手,把岳氏和唐氏叫了过来。
一旁的萧婉拍了拍大哥的手道:“我看二哥这次要奉命娶媳妇咯,你看之前那些女的怎么就这么笨,不知道讨好祖母呢。”
大哥箫评按了按妹妹的头,好笑道:“你真以为伯言这么好拿下?”
“切。”萧婉才刚十岁,却造就鬼灵精怪,她转转眼珠子,露出狡黠地笑,“大哥,我懂了,你是怕老祖母把压力压到你一个人头上,所以才希望二哥一直坚挺下去!”
“去去去。”萧评没好气道,“你大哥我是没见到喜欢的,见到了的话,直接绑回家,话都不带说的,直接洞房后拜天地!”
“啊!”萧婉脸红扑扑的,指着萧评,气呼呼道,“大哥你又开黄腔!不理你了哼!”
说罢就要跑出府去玩,惹得萧评怪笑起来。
而那边萧老祖母拍了拍唐氏的手,感慨道:
“也亏你们念叨着我,这次什么时候去上任呀?”
唐氏紧张得很,不过也算得体地回道:“月底前便要上任,可真是急得很……”
萧祖母看了看坐在板凳上乖巧的秦珂莹,见她柳眉杏目,香腮玉颈,生得确实是水灵灵的,倒配得上自己那净惹女人眼泪的二孙子。
她笑眯眯地问道:“莹儿今年多大啦?”
唐氏温婉地回道:“年方二八。”
“呵呵。可有心上人?”萧祖母又看向秦珂莹,慈眉善目,又有些玩笑。
“哎呀!萧祖母欺负我嘞!”秦珂莹脸一下子像浸了染缸,红了一大片,她跺跺脚捂着脸匆匆跑远了,去那假山下边靠着一块软石便轻坐下来,无聊地看着水池里的游鱼。
而唐氏也有些不知所措,张张嘴:“啊……应该,应该没有……”
萧祖母呵呵乐着笑着,对着唐氏道:“我家二孙子萧议,如今也年岁不小了,总想给他讨个媳妇,就是老看不上。我看莹儿不错,我觉得能成,要不让他们俩试试?”
唐氏脸上笑意盎然,点头道:“那是我们家莹儿高攀了……”
岳淑贞在一旁看了看唐氏,又盯了盯远处假山下坐着的秦珂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淑贞,淑贞,你怎么看?”
“啊?”岳淑贞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拉着萧祖母的手,“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家那个伯言,比他老子还倔。您要是能说动他,甭说打骂,就是打瘸了,能成,我都双手双脚赞成,不会一丢丢心疼……”
“您想想,您能抱曾孙子,不就代表我能抱孙子了吗哈哈!我可急了好些年了,您替我催,我可谢天谢地谢三清了!”
萧老祖母笑得开心,指着岳氏就笑骂道:“皮猴子,就没个正经。好好好,那就等他回来……哎?对了,伯言怎么今日还当值,一大早就没了人影?”
岳氏“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剥了粒花生丢进嘴里,伸了伸懒腰。
等这个倔孩子自己回来,自己和老太太解释去吧。
她呢,就看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