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吧,你快要有七妹了。”一日,父王主动说起。
他听得此言,不禁流露出大喜之色。
“更有一桩喜事,今早你大嫂来禀,已然有了身孕,这么多年,为父总算盼来了嫡孙,也算她为我们王府做了桩功德啊。”
这孩子来得可真是巧啊。
严蘸月不禁想,如此一来,念及嫡孙,父王便不好再追究大哥派人刺杀他一事了,再说此事本就死无对证,只是一桩难以查明的无头公案,继续纠缠下去,只怕对几方都不好。
“那可真是恭喜哥哥嫂嫂了。”
“去年是你二姐,今年府中又接连新添人口,正是天佑门楣,才有这滚滚福泽啊。你虽不幸,到底也逃过了一劫,这刺客嘛……”
“或许是我在书院中无意间得罪过谁,无所查起的事,就先搁下吧。只盼善恶循环,上天能还我一个公道。”他也只能再一次的委曲求全了。
父王满是感慨地点点头,“但愿如此,你说不查就不查吧。”
啜下两口茶水,父王面色突然变得不自然,沉吟少许,才接道:“你今年也十七了,你大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然议亲,你虽是庶子,可在十五城中一向颇有名气,想议个贤明的王族女子并非难事。”
他轻轻一笑,不好直接拒绝,只能不紧不慢地答复:“可我还在书院求学,如今议亲,那不是害人家空等吗?”
“议亲一事,早议早好,免得日后年纪越发长下去,就有那些嚼舌根的,说家中长辈不肯为你谋划,这就很难收场了。再说了,越早议亲,便越有选择的余地。”
“可我如今听父王的意思,怎么好像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他敏锐地一笑。
“正是了,聪明不过你。”父王眯起眼来,和蔼地看着他,“是宋城的五小姐,比你小一岁,温良之名早已传遍十五城,前日宋城王与我修书叙旧,信中曾经侧探你的消息,我一看便知,这是想要结亲的意思,但毕竟是你的中馈,还是该让你自己抉择。你意下……”
严蘸月早已羞臊得面红耳赤。
“哈哈……”枉死城王一见他如此,立马大笑起来,“到底也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一说起姻缘之事,还是这般忸怩呢?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你先听一听,在心里搁下这事,好好思量,过几日再答复我也不迟。”
“父王,我……”
“行了!”枉死城王很是利落地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头,只道:“我也是过来人,你果然还是像我啊。”
议亲吗?
十七岁,如果不是去求学,有了一儿半女或许也只是寻常。
可是……想起了小光,想起了她在月下翩然起舞的样子,又害怕了。
怕再被骗,怕又情思错付,更怕,对方受他连累。
这样危机四伏的家,这样心思至深的兄嫂,自己尚九死一生,若是娶个羸弱之姿,莫不是害了人家。
再说,如若一娶一嫁,只谈生育之恩,不论两情相悦,这样的结合又有什么益处?终究还是空虚一场吧?好比父王与王妃,生生在彼此耽误中蹉跎了年岁,谈起恩爱则甚为寡淡,前例在眼前,他可不愿同犯。
这事儿,他想到,还是该想个法子躲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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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忽然又传来大嫂小产的消息,本来一派欢天喜地的王府,登时上下肃静,一连哀丧了好几天。
这让他感到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接连碰上这些烦心家事,还真不如呆在书院中读些闲诗清静。
又过了两日,王妃请来家祠的长老为这个早夭的孩子作了场法事,诵念一直执续到半夜,吟吟不歇。
他当晚没睡,心里莫名其妙地发慌。
辟邪芝则一个劲地上蹿下跳,在屋梁间嬉闹个不停。
正执笔作画,猝然他听见那头院落里传来一声“母亲,有人要害儿媳啊——”的悲喊,接着整个王府竟一同震颤起来,他吓得慌忙推开对窗,但见隔壁大哥的住所已然火光冲天,又过了一会儿,下人全乱了,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乱喊:“不得了了,魇镇作怪了!魇镇作怪了。”
魇镇之术?
这又是谈何说起?
这可是最狠最恶毒的宅中巫术,难道大嫂腹中的胎儿并非自然流产,而是为怪力所害?
正这样想时,忽然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竟一举冲破院墙,一条浑身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兕无故闯入了他的院中。
长老悲哀的声音于慌乱中响彻,带着歌祷的余韵,“魇镇之神破土而出,此乃大凶之兆,今夜宅中必有人亡,必有人亡!”
“那是老三的住处,快快拦住邪神!”王妃亦惊叫连连。
窗前的他顿时反应过来。
好啊,刺杀不成,仍不甘心,如今竟然借大衰之期请来魇镇之神杀他!这一招借神杀人可真是使得毫无痕迹啊!
抬头一望,那神威赫赫地魇镇之神可不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嘛!
有看家的护院在,他凭着“有伤在身”,老实躲了一会儿,任由这巨兕继续为乱,直到后来它开始大肆吐火,糟蹋了不少房舍,他才终于出剑抗衡。
但这邪神实在太过生猛,他狠刺了几剑下去,都只伤及些皮肉,没能刺到根本。
猛猛对峙了一会儿,倒险些被对方击中。
一直位于高处的父王见状吓得连连大叫:“此神杀不得,会遭反噬,必须封印。”
过了一会儿又喊:“不可让它伤及百姓,引到禁林!”
闻言,他即刻御风飞起,欲将此魇镇之神以荒芜的路线引导到禁林中,路上又有交手,终究敌不过它,杀又不能用尽全力去杀,方知道这真是棘手的差事。
来到一片荒林,忽然角隅里金光闪闪,竟是那条曾助过他一臂之力的赤蛇,今又偶然出现,一举用身体缠住了凶兕。
“此神杀不得,只可封印。”他生怕黄鞠尘会遭反噬,连忙出声喝止。
赤蛇一口便含住了凶兕的大腿,疼得它一时惨叫,几乎穿云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