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欣儿接过信,带着一丝恭敬的打开了信,看到自家小姐到了现在还对长辈恭谨的样子,钱婆子心里更酸了。
梁欣儿看完信后,整张脸,白的有些不像话,这几天,眼里刚回来的光,又彻底的消散了。
“小姐,老夫人给您写什么了?”
梁欣儿听到钱婆子的话,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钱婆子,嘴张了张,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又转过头去。
翠儿这样一个有些没有开窍的人,都察觉到她家小姐看完信后,整个人都不对了,连忙上前问道:“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了,我累了,你们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翠儿还要说什么,钱婆子已经上前拉住了翠儿,翠儿也闭上了嘴,跟着钱婆子退出了房间。
钱婆子在门外流泪,梁欣儿则是再次把信给展开了,上面的字,充满了杀气,让梁欣儿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但她却没有半点要打算违背这写信人的要求的想法。
原来这信上写得是,梁欣儿的名声已毁,还得罪了福王府的人,梁家已经容不下她了,让她在回程的途中,意外落水,若是能活下来,那也不要再回梁家了,这样也算是全了梁家,福王府,以及皇上的面子。
为了让梁欣儿心甘情愿去死,信上还说了,梁欣儿死了,梁家会善待她的弟弟和亲娘,她的嫁妆,也全部补偿给她娘和弟弟,让她放心的去,若是她不愿意死的话,梁家也不勉强,但到时候,受罪的是她的娘和弟弟,毕竟有一个不洁的女儿和姐姐,他们这一房的人,梁家是容不下了,也算是彻底的毁了。
梁欣儿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按照家族的要求过活,半点都不敢逾越,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家族的安排下进行的,就连选的夫婿,也是梁家安排的,来安阳府,也是梁家安排的,如今出了差错,所有的结果,都是由她一个人来承担,
这让恭顺了十几年的梁欣儿心里生出了一丝的怨恨,但很快,这丝怨恨就消散了,她知道,她不得不死,她如果不主动死的话,梁家也会有其他的办法处死她,到时候,说不定梁家的人还要牵连到她们这一房。
梁欣儿的爹梁七爷,虽然是嫡子,但却不是如今的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梁家的规矩大,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只要能读书,资源还是有的,但偏爱就没有了,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事,半点情面都没有。
梁七爷读书不怎么好,在书香门第的梁家,梁七爷就显得有些平庸了,他们这一房的资源并不是太好,幸好她有一个有出息的弟弟,才十岁,就已经是童生了,梁家这才重视起他们这一房,要不然,北堂家的婚事,也轮不到她。
如今她主动求死的话,顺了家族的意思,或许,梁家会因为愧疚,多偏爱她弟弟一点,那他们这一房,就有话语权了,她的爹和娘,也不用那么委屈了。
其实在之前等待的一个月里面,梁欣儿是想过,梁家或许是容不下她了,尽管这不是她的错,但是这份错,却要她来承担的,梁家以前的那些姑奶奶们,就算是在夫家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梁家教训的永远都是自家的闺女,毕竟出嫁从夫,回来哭诉,那就是嚼舌根。
她想过,自己或许会去梁家的家庙,那里面,关着不少梁家的姑奶奶和夫人们,她们都是不听父辈或者丈夫儿子的话的典型代表,日子过得很痛苦,从小她就知道,那些都是梁家用来警示她们这些梁家女眷的,
梁欣儿记得她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去庙里烧香的时候,走岔了路,亲眼看到了一个梁家的夫人,因为不够恭敬,被叔祖母的奴仆按在地上打了,还扒了外衣,剃了一边的头发,扔进了家庙,她吓坏了,但却知道,绝对不可以发声尖叫,她死死的捂住嘴巴。
后来丫鬟找来了,她回去之后,就病了,病好了之后,她再也不淘气了,不管家里的长辈说什么,她都照办,她怕极了,怕自己不听话,也被扒了衣服,剃了头发扔进家庙。
如今,明明已经过了十年了,那位婶娘的惨叫声,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恐惧家庙,但心里还是期盼着,不是她的错,或许会从轻处罚的,直到见到了九叔,她的心彻底的放下来了。
九叔是跟她爹关系最好的叔伯了,九叔来接她的话,肯定是不会为难她的,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老夫人的信,早就已经等着她了,或许,让九叔来,不过是梁家对她唯一的仁慈,让她在死之前,能被善待一二。
梁欣儿并没有流泪,或者说,其实她心里早就清楚的,已经做好了准备会被梁家给放弃的。
梁欣儿把之前收好的一个匣子拿了出来,这里面是一盒宝石,是她的舅母送给她的,舅母的娘家在西北,是有名的大户人家,那里盛产宝石,舅母没有女儿,每年去拜见舅母的时候,舅母都会送一些宝石给她,加上出嫁舅母送的添装,已经有满满的一匣子了。
这些东西,算是她压箱底的东西,不在嫁妆单子里面,她死后,这些东西,或许会被拿走,但绝对回不到她娘手里,生怨了的梁欣儿,不愿意让这份充满了长辈的疼爱的东西,留给梁家人,
所以已经决定了,这一匣子的宝石,她留几样给翠儿,以后出嫁的时候可以当成压箱底的,剩下的,就一起跟着她投入江里吧。
第二日,梁欣儿穿上了一件玫红色牡丹花的衣裳,这已经是她最喜庆的衣裳,她就算是要死,也要张扬一些,或许这是她这辈子唯一张扬的时刻了。
钱婆子看到自家小姐穿上的衣服,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她家的傻小姐,是真的没有退路了,可她却半点忙都帮不上,心里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