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儿,你跟了哀家多少年了?”太后微欠了欠身,好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她的神色恍惚起来,曾经待字闺中的憧憬,入宫后步步为营的争夺,后来求而不得的阴郁,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浮光掠影般晃过。
钱姑姑本名钱芬儿,在这偌大的宫中,也只有太后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她攥着装有毒物瓷瓶的手指微松了松,宜唤起了自从眼前的尊贵女子十几年前做皇后以后再未唤过的尊称,她说:“小姐,奴婢岁时跟着您,如今已是第三十一个年头了。”
“是啊,三十一年了,这些年咱们互相扶持,终于站在了这皇城的最高处。”太后怅惘的神色转为哀戚:“可是,芬儿啊,如今哀家若不出手,迟早让人从这最高处撵下去,哀家过去抓不住丈夫的爱,如今还要再失去儿子的爱吗?”
“小姐,陛下是个孝顺的,不会不敬您的。”钱姑姑祈求道:“那位楼月国公主,虽然性子刚硬些,可也不是有坏心的人,咱们这是何必呢?”
“何必?”太后嗤笑一声,笑钱姑姑的固执与天真,她指一指钱姑姑的手掌:“十五年前哀家和你做过什么,你都忘记了吗?”
暖阁门前,将帘子掀开一半的吴惜君顿住了脚,十五年前,姑母行事坚毅果决,什么时会让她如此惊惧?
毕竟是说私密话,太后是派了人在外头守着的,可她素来从未背着吴惜君这个侄女,下头的宫人习以为常,便是这次也一样未阻拦,是以倒让吴惜君听到了这秘辛。
“娘娘,先帝都查不出的事,楼月国公主不会”
“谁,滚进来!”太后猛的偏头。
“姑姑姑,是我。”吴惜君从未见过太后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虽然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初,可她还是腿肚子打颤。
她到如今更进一步的意识到,在穿越之前所看的那些里头,描述的女主如何在古代翻云覆雨,实在是太过理想化,古代的上位者心智之深,便是她这个知道历史大致发展的人都时常惊惧。
“过来吧,有些事,早早告诉你也好。”太后对吴惜君招手,待到人走到自己身边,又冲她扬扬下巴:“瞧瞧那个!”
吴惜君从飞快恢复平静的钱姑姑手中的拿过拇指高的白玉小瓷瓶:“这是什么?”
“这是你唯一的希望。”太后看着那小瓷瓶:“当年,哀家用她保住了皇后之位,如今,也许唯有它,才能让一步登天,至于楼茵茵,也会像她的母亲那样败在你的手里,咱们姑侄,注定是她们母女的死劫!”
“母女?”吴惜君喃喃道。
“钱姑姑,哀家累了,那些往事,你说给惜君听吧。”太后歪在榻上半阖起眼。
钱姑姑道:“十几年前,先帝遇到了一生钟情的女子,为了那女子,甚至一度准备在那女子生育后便改立皇后,可那时候先帝初登帝位,前朝后宫皆是反对声一片,后来,那女子为着先帝江山的安稳,独自离去了,任凭人怎么找都不曾找到,原来她竟是往楼月国,还做了楼月国的王后“
“那女子是楼茵茵的母亲?”吴惜君惊诧道。
钱姑姑点点头:”是,先帝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强行为其与陛下赐婚。”
“那当年那女子离开,是因为姑姑?”吴惜君问,但心中却已然断定其中有自己姑母的手段在。
“是哀家动的手。”太后睁开眼,赞许的看向吴惜君:“你手里的东西叫做豆蔻脂,涂在指尖有馥郁香气,可日日闻到这香气的人,半月便会终身不孕,即使太医来诊,也只会以为中毒者本就有绝育之症。”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终其一生也只不过是少女之体,是以名曰豆蔻。
吴惜君明白了,当初楼茵茵的母亲定然以为自己不孕,所以避走他乡,她面露喜色,随即又皱眉道:“姑母,为着皇后之位,即使不孕,楼茵茵也未必会远走他乡。”
“可是,大楚的皇后,怎么能是一个不孕之人?”太后起身,目光细细在吴惜君如花般的娇颜上打量过:“太医会在成婚前为陛下与楼茵茵诊脉,真有了病,瞒不住的!”
“侄女多谢姑母筹谋。”吴惜君盈盈拜倒,楼茵茵啊楼茵茵,你再嚣张跋扈又如何,日后不能生育的名声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耻笑的。
钱姑姑痛苦的闭了闭眼,先帝痛苦了一辈子,陛下是她看着长大的,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吗?
明仪殿,师攸宁正拉着周全量尺寸。
眼见师攸宁忙前忙后,周全浑身的不自在,一张脸涨的通红,可眼中的笑却怎么都挡不住。
马上就要过年了,针工局特意派了人给师攸宁做衣裳,师攸宁不在乎旁人,可周全不一样,是以吩咐人也给这位老公公做些衣裳鞋袜什么的,放着慢慢穿也好。
至于明仪殿其他伺候的人,她直接赏了厚厚的月例,倒是人人都开心的很。
吴惜君进来的时候,都有些被明仪殿的喧腾热闹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楼茵茵一向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有时候对太后都骄矜的很,怎么这殿里的奴才倒似乎对她很是亲近,真是怪事!
她却不知,师攸宁是个有目标有追求的好鬼差,对她这个宿主点名要寻仇的人,自然是怎么高贵冷艳怎么来。
至于旁人,师攸宁的性子与宿主的性子渐渐的融合起来,骄矜是有,可亲和也有,在许多人眼中,却是个用强硬性子来掩盖其别扭纯真与善良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公主这里真热闹,每次来,惜君便都不大想走了呢。”吴惜君笑道,她最近来明仪殿来的愈发勤了,宫人们熟门熟路的上了茶,倒将她当做半个主子来对待的。
“惜君姐姐客气,这里比起寿康宫可差得远。”师攸宁回道,果然见吴惜君面皮上的笑意薄了些,显然是因为自己的话想到,若不是太后坚持着不迁宫,寿康宫显然是自己的。
可照师攸宁来说,她还真看不上被太后住过几十年的寿康宫,就算是金子搭的也不稀罕。
才说着呢,师攸宁抽抽鼻子:“如兰似麝,哪里来的香味儿,闻着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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