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背,朝另一侧房间看了一眼,而后眸光在陈允熙身上转了圈,瞧她衣服脏兮兮的,还破了好几个洞,脸也是灰扑扑的,问道:“刚才很痛吧。”
他声音带着年少特有的朝气,但又裹着几分冷静。
见大夫还在为自己包扎伤口,也没有侍卫有将自己拖下去打板子的打算,陈允熙放松一口气,看来今天死不了。
谢世子刚才有很多时间惩治她,却只是凶巴巴的骂她一句“毛毛躁躁”,她晓得其中缘由,谁叫她是被女主的马车误伤的。
庆幸道:李雪安,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嘞!
谢南嘉见人一直低头,以为她又要哭了,转移话题道:“今日你被李府马车误伤,可想好要什么补偿?”
赔偿么?可不可以把你赔给我一天。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陈允熙瞬间清醒,是谁给的勇气让她生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是谢南嘉的绝世美颜,还是她见色起意的鬼毛病?
可她被伤痛折磨的哭天喊地,哪有时间想赔偿,看见上午买的琉璃镯子不见了,道:“我的镯子不见了……它不贵的,很便宜,才半吊钱。”
谢南嘉看着她空荡荡的手腕,又扫一眼她的圆脸,有些好奇她的肉为何听话的只待在脸上,不过半吊钱的镯子委实太便宜,不配她。
道:“本世子不懂你们姑娘家的东西,等李小姐伤好去铺子选选,过几天再赔你。”
“其实……”
“嗯?”
陈允熙是想说不方便赔镯子就算了,她支持折现,那异域镯子又不是世间仅此一个,她可以再买。
可听见略带威胁的轻“嗯”,她怂了,就这几句话的时间,她不知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多少回。
得到结论:白月光只能远观,不能近离。
再次抬头看向谢南嘉,这乌黑的眉,亮丽的眼,纯黑的瞳仁,组合在一起就那么撩人心怀,陈允熙再次感叹:白月光长得真俊!
谢南嘉自然看见她眼中的惊艳,不由得心生骄傲,他这幅皮囊放眼整个大周,都找不出第二张来,糯米团子有眼光。
而在另一边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不过味道极淡,粉衣少女不舒服的坐在椅子上,以手掩目,不知在思索什么。
“小姐,你看!”夏荷急躁的跑到李雪安面前,“奴婢叠衣服的时候被扎了一下,翻来覆去,找到了这个东西。”
李雪安抬眸看去,只见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躺在春梅手掌中,一根银针穿心而过,针尖末端泛着银光,狐疑道:“给我吧。”
春梅将纸条递上去,见小姐面色不虞,愤恨道:“二小姐雇凶欺辱小姐,若不是谢世子赶来……”
还没说完,秋月推了推夏荷的胳膊,示意她别多嘴。
李雪安将银针取下来放在一边,好笑道:“怕什么,有季章在。”
马车之事本就是她将计就计,若不乖乖的钻进套,李雪梅的马脚怎么露的出来?
好奇的打开纸条,上面写着:“长孙朗实非良人,薄情寡义,对汝多为利用,其与庶妹雪梅暗结珠胎,蛛丝马迹留存,谨防之。汝唯执手季章,方可平安顺遂,万事胜意。”
这段话沉甸甸的砸在李雪安心头,让她瞬息出了脊背的冷汗,手脚都冰凉起来。
难道还有人也是重生而来?
这个人知晓她所有的悲痛,不忍心看她重蹈覆辙,特意写信提醒。
这人那会是谁呢?
这凌厉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男子所写,可这封信是如何送在她身上的?
李雪安又看一眼银针,心中已有猜测,约摸是那人趁乱用银针将信钉在她衣服上,不由得舒了口气,世上还是好人居多。
吩咐道:“拿蜡烛过来,纸条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两个小丫鬟急忙说是,秋月取了烛火过来,看见小姐将纸条点燃,她不着痕迹的看一眼主子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生了一股胆颤。
小姐的眼睛透着冷意,不带感情,倒像是经历磨难,浴火重生,报仇雪恨的人。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自从小姐落水醒来以来,性子变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般天真,对待三皇子也多了许多厌恶。
面对小姐的这番变化,秋月心里是高兴的,她是夫人当年亲自挑选调教的人,李府妾室和庶女包藏的祸心,小姐年纪小看不出来,她却能瞧出些端倪。
纸条稍一点燃,瞬间化为灰烬,李雪安愣了神,上辈子葬生火海的时候,尸骨可没有纸条燃得快,烈火灼体的滋味儿,她定要让那对狗男女尝个痛快。
“小姐?”夏荷见自家小姐失了神,拿手晃了几下,“可是小姐的伤口又痛了?”
李雪安摇摇头,马车横冲乱撞是她计划好的,特意选在人烟稀少的小巷,却没想到仍会误伤到人,问道:“那位小姑娘哭得这般大声,是不是伤得很重?”
秋月回道:“谢世子一直在外面守着那位姑娘,谢府侍卫围得紧,奴婢矮……听不清大夫说了什么。”
李雪安愕然,不懂谢南嘉此番代表何意,揉了揉额头,问道:“季章回来了吗?”
“季侍卫早就回来了,奴婢见小姐脸色不佳,便让他一直在门口候着。”
李雪安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心中有些不满,她俩就是这样对待未来姑爷?
上辈子死的时候,是季章冲进火海将她拥入怀,安慰道:“小姐,别怕,奴才陪你一起死。”
他那时的声音多难听啊,呕哑嘲哳,像是腐败青苔发出的声音,不堪入耳。
不止声音难听,脸也难看,她不是将他赶出了皇宫,那他脸上的伤口又是从何而来,刀疤横行,血肉模糊,不痛吗?
这辈子有幸重来,她要将长孙朗踩在脚下,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李雪梅送去人间底狱,教她身败名裂,生活在旁人的鄙夷中;将谢南嘉大病一场,无法领军作战,望他长命百岁。
至于季章么,他上辈子陪她一起死,那这辈子就和她一起活,活的子孙满堂,其乐融融。
陈允熙忍受伤痛的时候,忽而听见一阵声闹,心想该是女主来了,果不其然,来人身着藕紫色的衣裙,长发黑顺。
待人走近了些,陈允熙眼睛都看直了,心道柳叶眉儿,鹅蛋脸儿不愧是言情女主的标配。
陈允熙脑子转了转,正想着说句得体的话给美女问好,就听见面前的妙人儿不嫌弃的握住她右手,轻声道:“今日误撞了姑娘,心中很过意不去,姑娘想要什么尽管提,只要我能够做到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姑娘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