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大帝姬。”锦月忍着痛,暗中将体内残余的神力调动起来。
即便实力悬殊,她也绝不当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人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似是觉得无趣,放开锦月站起身。
“你认也好,不认也罢,我知道你便是她。”
他背对着锦月,金色长发随风舞动,竟有些落寞之感。
但很快,他便转过身,轻轻一拉绳子,将锦月悬于半空。
下方便是万丈深渊,若是掉下去,只怕九死一生。
锦月将全身神力聚于掌心。
那人看着她,眸中冷色一点点变柔和,声音也很轻。
“你若掉下去没死,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他手指微动,绳子便从锦月身上剥落。
在身体下坠的同时,锦月朝他打出一道神力,却被他轻易避开。
神力顺着他的衣袖擦过去,削掉了一片衣角。
他却毫不在意,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眸光寂然。
“若你是她,便回得来。”
锦月极速往下坠,身旁风声呼啸,冷风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割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如同她坠入归尘渊的时候。
有冰凉的液体从她身体各处溢出来,是血。
锦月咬了咬牙,用灵力在自己身上形成一个薄薄的保护罩。
保护罩很快被风割破,失了作用,越往下,风刃便越密集。
这样下去,只怕她还未被摔死,便会失血过多而死。
锦月用全身灵力凝成一把剑,奋力插在山壁上。
剑顺着山壁往下滑,为她减轻了些下坠的力道,但很快,她的灵力便见了底。
长剑轰然碎裂。
锦月以更快的速度朝下落去。
手腕忽然一热,一道红光绽开,在锦月周身形成一道结界。
失去意识之前,锦月朦朦胧胧地想,这次,又欠了楼御辰一个人情。
正站在测灵广场上的楼御辰,忽然紧紧皱起了眉头。
旋即,他便直接显身,朝半空的幽兰色漩涡走去。
一把长剑挡在他身前。
楼御辰神色冰冷,“让开。”
“兰泽王可要想清楚,以你的实力,若是进入天戈池,说不定会使整个空间崩裂。”星漓长剑一收,抱臂站在一旁。
楼御辰手心里出现一团黑雾,又缓缓散了。
关心则乱,他方才确实鲁莽了些。
感受到手腕上的灼热感慢慢消失,楼御辰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你曾进过天戈池,里面可有什么危险之处?”
星漓轻笑,“天戈池处处充满危险,不知兰泽王问的是哪一处?”
楼御辰细细感应了一番,“第二重,东北方向。”
星漓回忆了一下,道:“那里是精灵族的领地,可精灵族一向性情温和,应当没什么危险才是。”
精灵族?
弦翊。
楼御辰面色微沉。
若是他,便也不奇怪了。
山河之战后弦翊突然消失,他原以为是陨落了,没想到,竟入了天戈池。
已经过去这么久,弦翊竟还放不下当年的往事么。
“兰泽王如此忧虑,可需要我来帮忙?”
楼御辰冷淡地看星漓一眼,“不必。”
他转身落到一棵树下站着,通过契约之力给锦月渡了些灵力,强行唤醒了她一部分记忆。
解铃还须系铃人。
锦月,始终欠弦翊一个解释。
——
锦月躺在地上,慢慢恢复了知觉。
她先是怔了一瞬,继而眉头紧皱。
身上的伤口仍在泛疼,她甚至没有力气爬起来。
一道红光顺着她的手腕蔓延到全身,一点点地修复她的伤口。
锦月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会,想起脑海中忽然复苏的记忆,扯起嘴角苦笑一声。
她本打定主意,若是侥幸没死,必报今日之仇。
但是现在,她只能将这些全都怪罪在自己身上。
是她自己惹的祸,若不是她,弦翊不会在荆棘路上呆了一千四百多年,受尽苦楚。
他恨她,也是应当的。
——
夜风微凉。
乌云不知何时遮蔽了天空,月亮从灰蒙蒙的云层中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弦翊慢慢地朝山崖下走。
然后他看到,他那个胆敢抗旨逃婚的妹妹忽然一路小跑着上来,发髻散乱,裙摆上还沾了许多污泥和血迹。
显然是和守卫经历了一番恶战。
弦翊垂眼看她,“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不久之后她便要成为精灵族的女王,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
看来他从小教导她的,她是半点也没听进去。
绮鸢并不向往常一样和他争辩,而是急急地问:“哥哥,霁泽呢?你把她怎么了?”
“自然是被我丢下了悬崖。”弦翊神色淡淡,“你怎会认识她?”
“你将她丢下去了?”绮鸢瞪大了眼睛,进而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看着他,“弦翊,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你哥哥,”弦翊提醒她,“霁泽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绮鸢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大声冲他吼:“你不是我哥哥,你只是一个被执念蒙了眼的疯子!你怎知她便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为何要这般轻易置她于死地?”
她急切地想往悬崖上跑,被弦翊的结界挡住。
弦翊反问她:“你又怎知她不是?”
月亮的最后一点光也被云层挡住,四周都变得很暗。
绮鸢不再往悬崖上跑,而是失望地看着弦翊。
“整整九千多年,你一直在找那个人,何曾关心过我?我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你偏要勉强。如今,连一个灵力微弱的凡人,你也要痛下杀手。”
弦翊沉默了一会,才说:“嫁人的事,我是为你好。”
以后他不在了,那个人可以帮助绮鸢一同管理精灵族。
在走之前,他会为她铺好所有的路。
绮鸢不住地摇头,“我不要你的好。哥哥,回头吧,你找的那个人,九千年前就死了。”
她转身往山崖下走,淡金色的翅膀在夜色中晕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弦翊没有拦她。
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点点冰凉落了他满身,微冷。
地上的小花已被雨水打湿了,花瓣垂落下去,看起来很是无精打采。
绮鸢的话犹在耳畔。
“哥哥,回头吧,你找的那个人,九千年前就死了。”
回头?
他找了那么久,恨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回头?
他还未等到一个解释。
一把精致小巧的伞忽然出现在弦翊手里,木制的伞柄,在最尾端,雕刻着三个小小的字,被人拿刀划了许多痕,已看不出是什么。
弦翊撑开伞,将雨滴尽数隔绝在外。
他年少时曾在精灵树下许过一个愿望,至今还未完成。
执念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