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疲惫，恍然想起，自己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了。他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巫师，真的如此神奇吗？这跟神迹有什么区别？像他这种级别的小贵族是没法让高傲的巫师为其效命的，但佘长安还是接触过不少巫师，他知道巫师可以让马儿跑得更快，让房间变得温暖，能让老天下雨，让死去的人得以安宁。十年前巫朗来濛城的时候几乎是抱着游览的心态，只是施展过几个像小戏法一样的巫术，还露出孩子般得意的神情来，佘长安当时只是觉得有趣，想来巫朗那会儿不过是闹着玩罢了。

佘长安真的无法想象，原来真正巫师的神通竟能宛如神灵一般，当看到白天那一幕时，他甚至怀疑，还有什么是巫师所不能做到的呢。

很显然巫沧是不会回答他这些问题的，她是个奇怪的孩子。第二日巫沧特别晚才起，这还是佘长安几次三番派人催促的结果，他几乎要怀疑巫沧死在房间里头了。结果是，她最终还是带着朦胧的睡意推开房门，表情有些迷糊地望了望天，这才渐渐清醒。过程中他不敢打扰巫沧，只好细细地观察她，他看到巫沧直勾勾看着那日头，眼睛似乎没有任何的不适。那感觉，就像是在和某一个人无声地对视一般。佘长安自己也试了试，结果瞬间被阳光刺地流下眼泪来。他觉得自己太蠢了，连忙用手去挡。

之后不一会儿巫沧就让人去置办了几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等待的过程中她一直趴在椅背上发呆，一动不动不发一言。佘长安从没见过这么孤僻的孩子，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上前搭话，只是考虑着她要的那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她说她要祭祀河神。

祭祀本是巫师的本职这无可厚非，可纵使佘长安再无知也听闻过祭祀都是要活物的，例如鸡鸭牛羊等，他甚至做好了打算就算巫沧要用童男童女他也会狠下心满足的。可她只要来了一块璋玉还有一碗精米，而且居然还要了一只烧鸡，真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很快烧鸡被一脸狐疑的婢女端上来，鸡烧得刚刚好，还热着，散发出很浓的香味。巫沧又问她要了一把小刀，拿刀就要去切那只鸡。佘长安忙问道“就在这里吗？不用去河边？”

她却回答了一句几乎让佘长安崩溃的话，她说：“我饿了。”

“不是说这些是用来祭祀河神的么？”

“是啊。”

“那你怎么自己吃起来了？”佘长安想到昨日巫沧那神奇的作为，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上来“难不成你就是河神？”

巫沧抬起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佘长安“不是。”

佘长安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问：“那我命人再去买一只回来。”

“不用。”说话间，巫沧已经切下一只鸡腿张开嘴准备啃，想了想，又递给佘长安“你吃么？”仿佛独享是很不地道的。

“我不吃！”三个字差点被佘长安狂喊了出来，他使劲摆摆手，心想这若真是给河神大人准备的东西自己又怎么消受得起。他实在忍不住就问：“您这到底是？”

“我又吃不完，剩下的给河神就够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把递出去的那只鸡腿又收回，啃起来。

佘长安却张着嘴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能消化她的这句话，他看着巫沧，感觉她很有可能是个妖怪化成人形到自己这儿骗吃骗喝来了。否则他不相信会有人胆敢叫河神吃自己吃剩的食物。

巫沧吃得很慢，但却尽挑好吃的位置。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两只鸡腿，两只翅膀都到了她的肚子里。她说十年前巫朗带她来这的时候吃过这个，味道不错，叫她记忆犹新。佘长安怀疑，她要来烧鸡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河神，只是因为自己嘴馋罢了。

看起来巫沧已经吃饱了，她用自己油腻的小手将盘子里的烧鸡正了正，然后擦擦手招呼佘长安说可以走了。

“去哪里？”此时的佘城主完全蒙住了，他崩溃地看着她又在盘子里摆弄那只缺胳膊少腿的烧鸡，不知道该怎么去反应。

“河边祭祀去。”

“还是再买一只吧。”佘长安战战兢兢地说。

“不用。”巫沧说着，表情漫不经心。

他们出了城来到河边，出城时那堵“火墙”给他们让开了一条出路，待他们走过又自动闭合。佘长安惊叹不已，感觉以后看见什么都不会再感到吃惊了。

他本以为祭祀的仪式会很隆重，足以让他这个远离王城的乡巴佬小贵族大开眼界，可没成想巫沧只是叫人将那碗精米撒入濛水中，把璋玉和那只被吃剩的烧鸡埋到河边的土地里。整个过程不过一碗茶的功夫，期间巫沧连脚步都没有挪上一分。佘长安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却发现巫沧看着自己。

“好啦？”他问。

“好了。”她说。

“这……这这这会有用吗？”佘长安打起结巴来。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