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的一通电话,直接把骆忆与顾一维的目的地变成了白银纳乡。
驱车前往的路上,她随手翻出两本警官证,它们属于之前失联的两名探员,而如今其中一名已经平安,而另一名尚无音讯。
她的手指下意识轻轻触碰并抚摸着其中一本证件……
“怎么?他们俩有什么问题?”顾一维瞥见她专注的神色,好奇道。
骆忆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神色似有一瞬间的剥离,又仿佛意识短暂离开了身体。
顾一维皱了皱眉。
很快,她的瞳孔重新有了焦距,淡道:“不,你想多了。”
见他依旧一脸狐疑,只得睨了他一眼:“老顾,我只是有一些疑问,等到了白银纳,见到许警官后想问问罢了,你觉得呢?”
“你问啊。”他不怎么在意的轻嗤一声:“我听着就好。”
车子很快便到达了傍晚银装素裹着的白银纳,一路上尽是冬日里干枯的杨树,直挺挺地一根一根,仿佛戳在雪窝里的筷子一般,滑稽又带着些苍凉。
路边的干草垛被叠成了小山的样子,在夕阳绵密的橙光下,就连上头白色的雪花都带着几分长日将尽的温驯。
这个人口稀少的边境村落是当地鄂伦春人的聚居地,是他们决定抛下曾经颠沛流离却充满激情与荣光的狩猎生活,而选择新生的地方。
村道边如今依然可以见到散养的小矮马和驯鹿。
这本该是个相对封闭的村庄,却在政府常年的支持下逐渐孵化出了小小的旅游业。
规模不大却充满了民族特色。
许警官所报的坐标便是村里最大的一间民宿。
顾一维的刑侦队早到一步,二人刚到民宿门外,就听见里头吵吵闹闹,一窝蜂似的噪音。
他眯起眼,显然不怎么爽:“这还没到晚上呢就这么闹腾,还真当自己是来旅游的了,嚣张至极!”
骆忆在一旁忍不住掩嘴偷笑,模样像只仓鼠。
门一开,里面的众人下意识朝门口看来。
“顾队!啊、不,顾哥!您到啦,还有骆、骆姐,快请进,等你们好一会儿啦。”顾一维手下的一员胡姓小将热情招呼道,同时看了看他们身后:“咦?梁浩人呢?”
“找地方停车呢,就来。”顾一维没好气。
这小子倒是机灵,反应也快,知道探案期间都是‘微服出巡’。
“你们在玩什么呢?”骆忆指着桌面上被堆得乱七八糟的小木牌,顿时好奇心就上来了。
“这是刻耶处哦,当地常玩的一种小游戏,姐姐要不要一起加入?很好玩的。”答话的嗓音娇柔可爱,却并不是骆忆熟识的人。
她好奇地转头,寻找声音的来处,那是一个长相精致俏丽的年轻女孩,二十岁上下,眼眸如一汪浅绿色的湖水,亚麻色头发梳成长辫垂在胸前。
她着一身湖蓝色的长裙,裙摆上绣有俄罗斯风情的纹样,是简单朴素的毛织布料。
不是汉族人,更不是当地的少数民族。
她手捧一个揣着热毛巾的小篮子,缓缓走到骆忆身边礼貌的伸出手。
“谢谢。”骆忆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分,柔声道:“请问你是?”
“店小二。”女孩笑着说。
“这么国际化的店小二?”骆忆挑眉。
“姐姐的意思是觉得我的中国话说得不好呗?”她眨眨眼,俏皮道。
“怎么会,我不过是想夸你漂亮,可没别的意思。”骆忆有点囧。
“哈哈哈,开玩笑的嘛~我叫小六,欢迎你们来白银纳,我们准备了好多有意思的活动,明天还有篝火晚会呢。“她双手交握在胸前,目光中透着一股灵动。
骆忆微窘,心道果然是被当成了游客…
不过在这样的边境小村,除了游客,怕是很难有外人了。
“来这里的游客多吗?”骆忆试探道。
小六想了想:“前些年是几乎没有的,不过这两年有了政府支持,游客多了不少呢。”
“看样子可能真是不少,连国际化的店小二都雇上了。”
小六噗嗤一声就笑开了:“姐姐说话可真逗,其实不是啦,这间民宿是我丈夫的家里人开的,所以我有空就过来帮帮忙。”
想不到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却已经成家,倒是出乎骆忆的预料。
看着眼前这张略显青涩,但充满朝气的脸庞,她不由感叹:“不错,像是嫁给了爱情。”
小六又掩嘴吱吱笑了几声,腼腆道:“嫁给爱情?听上去真浪漫……”
(我也希望真的是这样……)
最后一句女孩说得很轻,几乎是含在嘴里。
骆忆一愣,模模糊糊好似听到,又不很确定。
“姐姐是跟男朋友一起来旅行的吗?”小六面色如常地问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嗯……不是,没有男朋友,男的朋友们倒是一堆。”骆忆耸耸肩,打趣道。
小六闻言扬扬眉,故作夸张道:“啊?这么漂亮的姐姐!”
怎么会是单身狗?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不过单身狗骆忆仿佛瞬间就读懂了……
心累。
像是嫌柴火烧的还不够旺,小六继续添柴:“我觉得姐姐是我在这里见过最漂亮的女生,真的真的,请你们一定要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呀。”
骆忆:……
她平生最害怕别人评价她的外表,尤其是明目张胆的夸赞。
这只会让她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顾一维在一旁看着,就差没张大嘴取笑了:“小六是吧?你可千万别夸她,你这姐姐就是一台被美貌拖累了的战斗机!“
“要死了顾一维!赶紧给我闭上你的嘴!“骆忆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薅起桌上的一块木牌就想随手封印了眼前的野男人一了百了!
顾一维哪能让她轻易得逞,自然拼命反抗,可悲的是在骆忆这个非人类面前,他的反抗力度简直不值一提,只见她单手轻轻发力,他便被木牌卡住后脖颈,死死压在桌沿动弹不得了。
“我去,骆忆你还是不是人!”他不甘心地挣扎,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把木牌扒拉下来,定睛一看:将牌一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被‘将军’?
小六看戏看得很愉快,一点想要上来劝架的意思都无,半晌只是笑道:“姐姐好厉害,要不要喝杯拿铁休息一下呢?“
拿铁?她没听错吧?这里还有拿铁?
是她认为的那种拿铁吗?
骆忆狐疑地看了眼小六:“咖啡?“
“是呀。“小六笑得很明媚,同时缓缓抬起一根食指向她身后的方向戳了戳:”有一个哥哥从城里带来的,说是给姐姐你的。“
哥哥?谁?
骆忆转头缓缓看向自己身后……
那个倚靠在撮罗子风格的包间木门边,神色晦暗不明的男人不是奚昭又是谁?!
那一刻,骆忆觉得自己社死了。
完完整整的,在领导面前,实实在在的社死了。
奚昭在那儿站多久了?
她怎么竟然毫无所觉?
感应呢?这该死的血脉感应这会儿又去哪里了?
哦!抑制剂……
这便是骆忆在彻底社死前最后的一丝心理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