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公路,车速趋于平稳,周窕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我眯会儿”。她双手环胸,仰靠在椅背上,没一会儿,意识就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推醒,睁眼之后,有短暂的迷茫。
“到了?”车厢内的光线昏暗,她一时分不清这是哪里。
“嗯”。乔莹将搭在一旁的外套递给她。
“对了,明天我给你请了一整天的假,上午没什么事,你可以睡个懒觉”。
周窕披上外套,弯腰下了车,听完乔莹的话,想了想,才转头问道:“明天也请假?为什么?”
“你忘了?”手机提示音响起,打断了乔莹的话头。
周窕也就站在没动,等着她继续。
这个季节,车库里四面透风,周窕的长发被吹的四散,衣角也在半空中抖动。
她懒得管,只裹紧了衣襟,不让冷风往怀里钻。
“明晚有个慈善宴会要参加,我跟你说过的”。乔莹快速的回完消息,又接着说。
“哦”。周窕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抬步,从车头绕过,顺着头顶上的灯光,快速的走向电梯。
电梯内,楼层按键盘上方的红色数字不断跳跃,升到二十三时,停住,门跟着缓慢的打开。
周窕从里面出来,走了几步,脚下就倏然顿住。
家门外,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女人蹲在那,她很瘦,双臂环着小腿,缩成不起眼的一团。
听到声响,她迟缓的抬起头,半天,混浊的眸子里才有了一丝亮。
“你怎么上来的?”周窕皱起眉,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声音里透着尖利。
“是……是楼下一家的保姆带我上来”。女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没有被周窕吓到,像树皮一样干枯皱巴的脸上堆起笑,手掌撑着墙壁一点点的直起身。
她这副寒酸样,周窕看都懒的看:“找我有什么事?”
女人搓搓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妹妹她……”。
“我没有妹妹”。周窕瞪向女人,眼角蔓延起猩红。
“是……是”。女人赶紧改口。
可她的退让,让周窕更加的恼火。
周窕很想问问,要不是有所求,才会主动来找她吗?
十几年了,有想过她这个女儿吗?
周窕咬紧槽牙,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从女人面前走过,打开了门。
她没说让女人进来,不过,也没关门,随手将皮包扔在鞋柜上,又踢掉脚上的鞋,就径直进了厨房。
片刻,她捏着玻璃杯出来,女人已经出现在了客厅,低垂着头,局促的绞着手指。
“坐”。周窕朝沙发指了指。
喝了半杯水,她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或者说是暂时压住了,只要触及某个点还会爆发。
“嗯”。女人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挪动着,在周窕的对面坐下。
沙发很柔软,可她只搭了个边儿,佝偻着背,畏畏缩缩的。
周窕看了,有些恍惚,过去的十几年似乎是有一生那么长,它从骨子里改变了面前这个女人。
“接着说”。周窕打破沉默。
“嗯?”
“哦,你妹……,不是……,我是说小雪,她已经大学毕业快一年多,也没找到个什么正经工作……”。说到这,女人飞快的扫了周窕一眼。
“所以呢?”周窕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
“所以,你看能不能……能不能也让她跟着你去当演员,她……”。
“让她跟我去当演员?”这大概是周窕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她笑了半天,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演员?”
“我……我也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演员的,可小雪她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想演员……”。
“她毕竟……,就算看我的份上你就帮帮她吧”。女人嗫嚅的说道。
“看在你的份上?”周窕冷笑。
“你又是谁?”
“杜云茹,你应该知道的,从你卖了我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不是的”。听了这话,杜云茹再也控制不住,小声的啜泣起来。
“不是?不是什么?”。
“钱不是你拿的?”
“还是赶我出门的不是你?”周窕一声声的质问,虽然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可她就是不甘心。
“娇娇,我知道你恨我,可当时……当时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竟然是为了我好?”周窕嘲讽的笑了,眼睛弯起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你的忙我帮不了,你走吧”。
“娇娇,我……”。杜云茹抬起布满泪水的脸,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周窕打断:“走吧”。
“快走吧”。周窕疲惫的摆了摆手。
她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盒烟,熟练的磕出一根,咬上之后,用打火机点燃。
“你……少抽些烟,对身体不好”。杜云茹抬手抹了抹泪,劝道。
“你聋了吗?我让你走”。周窕低吼。
杜云茹叹了口气,无奈的离开了。
关门声很小,却仍旧在空荡的房间里盘旋了一阵。
周窕的眼眶微红,清丽的脸庞有落寞闪过,她对着琉璃吊灯呼出一口烟雾,嘴里嘀咕着:“以后,就真的没关系了”。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相反,她松了口气,也许这么多年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吧,失望攒够了,心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