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生为齐国公主，该不会连这地方都不知道吧？”黑旋扭曲的面孔忽然停了下来，好像回忆什么似的，就那样一动不动飘在半空中。

周围的黑雾和漂在上空张牙舞爪的‘八爪鱼’触角也不动了，甚至连刚才花朵发出来的那恐怖阴深的吞咽声都在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太过寂静反而能无限扩大黑旋的声音。

每一声都在敲击年永夏紧绷的心弦，‘三千多年前的战场’像个开关一下炸开年永夏刚才在回忆里见到的片段。

大齐永正十四年。

齐国发生战乱，边疆异族人私混入齐国军中，收买军中将领起谋造反，军中守将被迫打开城门让异族人带军入城围攻皇城，异族军队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四处哀鸿遍野，惨绝之声终日缭绕上空不绝于耳，民众死伤更是数不胜数，满街尸骸遍野，分不清到是谁的尸首。短短数日，异族人就攻下了十五座城池，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直逼皇宫而来。

皇帝听闻消息，为时已晚，异族人已经兵临城下，皇帝派出军中将领出城迎战，无奈内庭官员早被异族人以钱财和家人性命为要挟，联和异族人里应外合，让异族人把整个皇宫围了起来，军中首将战死沙场，无数官员纷纷倒戈，整个齐国陷入生死一线之间，关键时刻，大巫师在宫外听到消息，半夜混入宫中与皇帝密谋解围之计，翌日，大巫师在皇宫高处设坛祭法，引来百年不遇的风沙和暴雪袭击，又令人假扮成异族人混入他们后方粮仓，一把火断了异族人后路，异族人

在城外坚持了十来日，最后无奈退回距离皇宫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城驻守。

皇帝不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连夜派出军中忠良将士三千余名，趁异族人困马乏一举追击，连夜斩杀了异族人两万多名，异族首领半夜潜逃不见踪影，直到天光乍现，清晨的一丝曙光从天边露出来，照亮了皇宫城外尸骸遍野，堆积如山的将士身躯，就连护城河的水都被鲜血侵染，血腥味扑鼻，把最后一丝人间烟气都浸染成血腥的人间炼狱。

经此一役，齐国民众死伤多达十多万，城池烧毁过半，军众将领与异族人勾结者多达上百名，一夜间皆被齐国皇帝下令处死，纵然损失惨重，齐国遭受重创，却也得以保存下来。

本以为这场荒诞的谋叛之事就此终结，没想到半个月后，逃走的异族人又卷土重来，这次他们使用他们族里的妖术，引发皇城之外江水倒灌，淹死了城里的老弱妇孺，几乎把远近几座城池里的所有百姓都一举迁灭，一些来得及逃跑的年轻力士见到家破人亡，家园被毁，纷纷奋起反抗，就在这片土地上，民众和皇帝派来援救五万士兵全部都被异族人的妖术所灭，眨眼间就成了修罗场。

后来，大巫师及时赶到，把异族人的首领杀死，给齐国留下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的生机。

然而此时此刻，曾经那战死的数十万冤魂亡魂就在自己脚下埋着，现在被无数变异的真植物吸取他们的血肉身躯，年永夏的怒火几乎要冲天而起，两扇翅膀身上燃起一层近乎精纯的火苗，她的翎羽在空中飘飞，凤凰灵动的双目近乎有两团火花在闪烁。

里烟感应到她骤然蓬发的情绪，并没有开口，反而沉默了下来，他亲眼目睹过三千多年前的那场战乱，知道脚下埋葬的是那些无辜惨死的齐国百姓的冤魂，虽然后来大巫师以一人之力把异族人首领杀死，但毕竟是一场泯灭人性的屠杀，更何况年永夏生为当年齐国的公主，战乱期间，亲自到军营为受伤将士包扎救治伤病，还向皇帝请求下令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亲自安排部署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这些百姓就是齐国的希冀，如今死后还要遭到魔人的嗜血吞杀，这任谁都无法视若无睹。

年永夏从心底升起一阵恶寒，目光如炬盯在黑旋脸上，一字一句问出埋在她心底，从黑旋叫她萧公主的那一刻起就涌起的疑虑，：“当年就是你里通外敌、勾结异族人，把他们放进齐国皇城的对吧！你和那个异族将领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出卖齐国？”

黑旋飘忽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白得像纸的脸上意外浮起一丝难得的温情，若不是年永夏知道自己没做梦，不然还以为看错了，黑旋从一开始的藏而不露，到后来不得已现身，从头到尾都没见他有过一丝软和点的表情，这个时候却露出这么一个意外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里烟隐在祭文里，警惕着黑旋忽然下黑手之外，也暗自在静息调养，听到年永夏这么一问，反而竖起耳朵来，当年那场战乱后，皇帝下令彻查所有与异族人有勾连的人都抓起来审问，一时间全城上下包括各城池守将士兵，能找到证据证明确实通敌的足足有三千多人，然而真正幕后指使却毫无蛛丝马迹，毕竟异族人的将领在后来那场战役里被大巫师一剑杀死，连魂魄都灰飞烟灭，想找他出来指正是不可能的，后来这事成了一个悬案，直到齐国灭亡都没能找到结果。几千年来，史书上都是简单一笔略过，并没有详细记载真正的通敌叛国者，因为一直找不到证据。

可就这么玄乎其玄，曾经被历史遗忘的真相反而在三千多年后被年永夏一语道破，里烟内心无比震撼，他透过重重黑雾，看到黑旋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温情，一种不安的预感从内心深处升了起来。

黑旋忽然大声一笑，目光毫不避讳和年永夏直视，那双被仇恨恶魔侵吞的眼底此时像两个黑漆漆的山洞，让人看不出里面的深浅：“问的好，这么多年我以为没人会知道这个秘密，也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和那个异族人的关系，不过，还是被萧公主你发现了，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

年永夏心头一跳，如果此时她化为人身的话，估计此时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那个异族人不是别人，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我不是齐国人，我本是南蛮统帅的小儿子，在我两三岁时候，我父亲手下一名将领要夺权篡位，事先被我父亲身边的将士发现，那人情急之下要挟我为人质逃出南蛮，进入齐国之后嫌我拖累，我把扔在路边自生自灭，凑巧大巫师路过把我收养了。”

黑旋的话瞬间击穿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年永夏心头一跳一跳，好半响都没回过神：“所有你们一早就谋划好了里应外合把齐国灭了，谁知道算有遗策，你们的计划被大巫师破坏，他还把你哥杀了。”

“所以，你为了报你哥的仇，把扶养你十几年大巫师杀了还不甘心，还一把火把巫族彻底销毁？”里烟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在一瞬间被解开了真相，他手指轻轻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