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都夏莲的语气稍稍有些忧郁,散发出一股子文艺女青年的气息。
一边听,结生一边打量着自己这位编辑的衣着。
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衬衫外套着一层厚实的鹅黄色毛衣,一条黑色的领带从略有起伏的胸前垂落,看起来十分的干练。
其实正常来讲,这么穿衣服的时候领带都是垫在毛衣下面的,免得它轻飘飘的到处晃,但枢都夏莲却反其道而行之,非要让领带外露出来。
下身则穿着长度刚好掩住膝盖的卡其色短裙,裙子右侧缝着三颗扣子,估计是最近流行的新款式。
哦,裙子这里是清月结生之前在路上打量完的,他并没有钻到桌子底下去偷看人家的大腿。
——又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变态。
作为一名作家,有必要学会时刻观察周围的环境与人群,这有利于更快地发掘生活中的素材。
文学创作总是源于生活,所有生活中无人在意的细枝末节,最终都有可能成为创作内容的一部分。
“岛上枢都家的分支很多,而主家只有一个。”
“枢都未平是主家的次男,我家就是普通的分家。”
“他上面有一个大哥,但那个大哥念完国中后就去了海外工作,连高中都没读,因为不知道他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所以后来也没了联系。”
虽然结生是在一心二用,不过至少在表面上,他的表情还是非常认真的。
从枢都夏莲的方向看过来,结生略微前倾的上半身以及严肃的神情,都在表明他是一名合格的听众。
……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枢都夏莲的故事讲完了。
她端着自己那杯咖啡,怅然若失地望着窗外的车辆。
结生坐在位子上,回味着她讲述的内容。
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主人公就俩,枢都未平和枢都夏莲。
因为二人同龄,所以从小关系就很好。
枢都未平在小时候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振兴山爱岛。
因为山爱岛孤悬海外,很少和本州岛有经济上的往来,所以上面岛民的生活其实相当的贫困。
也就近几年,由于国内外旅游业的兴起,岛上镇民的生活才渐渐好了起来。
但是,在枢都未平当时那个时候,生活过得都挺差。
他家的大哥会突然跑出去打工,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
唯独有些难以理解的,就是这位大哥后来不再联系家里人,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因为从枢都夏莲的描述里来看,这位大哥人还是非常不错的,枢都未平在小小年纪就会有“振兴家乡”的念头,也和这位大哥潜移默化的影响有关。
枢都未平念完国中后,就跟随父母来了东京,由于家里缺钱,他很快成为了极道。
毕竟这样能赚快钱。
枢都夏莲差不多也是同一年过来的。
岛上没有高中,读完了国中要是想继续读书,就只能跨海回来本州岛了。
枢都未平说想当极道的时候,她是极力反对,认为这样不会有出路。
但枢都未平不听。
她问枢都未平忘了振兴家乡的梦想了吗?
枢都未平回答就算是极道,也可以振兴家乡。
这话把枢都夏莲气笑了。
到了第二年,因为学业逐渐繁忙,她和枢都未平的联络也变少了。
再后来,她发现自己连枢都未平的电话都打不通……
至此,从小关系就很好的二人,变成了陌生人,在人生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枢都夏莲的表情很失落,看得出来,对于这段关系,她一直都很珍惜,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相互疏远。
从时间上说,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从亲戚关系上说,一个本家,一个分家,都是一个族谱上的亲戚,不是外人。
虽然血缘关系已经很淡,但叫一声“模范堂兄妹”,肯定没问题。
在结生的角度看来,逐渐成长的兄妹会渐渐变得陌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上辈子他虽然没有兄弟姐妹,但好歹见过人家兄妹的相处模式,放一个屋子里都是恨不得揍对方一顿。
当然,也有那种相互之间关系亲密的兄妹,不过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兄妹在成年后,关系都会越来越远。
而枢都未平和枢都夏莲,也许就是少数的那一部分。
即使年龄变大,二人的关系也没有疏远。
如果不是因为极道,她和枢都未平也不至于此。
在枢都夏莲的言语之中,结生听得出她对极道的态度也和自己一样,都是非常厌恶的那种。
结果,和她关系很好的枢都未平,主动往极道的方向靠拢。
极道,你真是害人不浅!让多少亲人反目成仇!
结生想起了前世一部名为《刃牙》的漫画,忍不住用里面漫画人物的夸张语气在脑海里吐槽道。
“所以,编辑你其实一直想和枢都未平重新联系上?”
想过来,想过去,结生觉得枢都夏莲给自己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在表达她现在仍旧想“拯救”枢都未平——让枢都未平从极道的苦海里脱离出来。
毕竟,说是故事,但其实都是枢都夏莲的个人经历。
“叫我夏莲吧,同事都这么叫我。”枢都夏莲放下手里空掉的咖啡杯。
“夏莲编辑?”结生一本正经地问道。
“嗯。”
她点点头,应下了这个称呼。
“也有想和他重新联系上的理由吧,但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其实希望渺茫,都工作这么多年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谁又没点固执的想法呢?”
“而且,也就最开始和他联系不上,后来他好像在极道里混出了头,游荡的地区逐渐固定,想找到他也没以前那么困难了,有几次我在大街上都碰见他了呢。”
她的脸上露出笑容,也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假笑。
“然后呢?”
结生非常自觉地“请求”枢都夏莲继续往下说。
“然后,然后他就转身逃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恶鬼……”枢都夏莲依旧笑着说,“他不愿意见我,或者说,不敢见。”
“就像最开始的时候,我直接去他家找他一样,根本找不到人,那边父母告诉我,枢都未平自从当了极道,一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家,能证明他还属于那个家的证据,只有家里信用卡时不时多出的一串数字,和偶尔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衣柜里多了一个装满谕吉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