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本美贵这种名字,含义就和他上辈子的王铁柱,李二狗差不多,结生不得不承认,这名字确实挺土的,哪怕他没觉得东京人有什么特别的,也不喜欢搞地域歧视那一套,单纯只说名字,那还是真的土。
这个略显土气的名字,其实来源于结生上辈子一个真实的笑话。一位来自日本东京的清华留学生在微博上疯狂吐槽,或者说,狂喷他们学校日语系来了一帮岩手大学的交换生,说他们简直是坐时光机来的,而其中一位交换生的名字,就叫藤本美贵。
——在东京人眼里,东京以外的地区都是乡下。
大概就是这种概念。
“那大作家你还有更好的计划吗?”郁子显然听懂了结生话里的意思,立马反问道。
“先听听你的新计划吧,你不是说要变吗?”结生把皮球抛了回去。
“新计划,就是大作家你假扮成从虎眼流出师的核心弟子。”郁子在最后几个字上,着重强调道,“也就是说,你要假扮成虎眼流的内部人员,知道他们很多秘密消息的那种……其实也不一定是核心弟子,也可以是师范什么的,总之,大作家你要假装自己是虎眼流内部位高权重的那类人,地位非常高。”
“我怎么觉得这计划和先前没差别?”
“有啊,差别不是很大吗?”郁子提高了音量,“你之前是假装舍弟头,现在是假装虎眼流的高层,光成本就上涨了一大截。”
“等等,成本是什么意思?”结生心头一抖,有种不妙的感觉。
“穿衣打扮,男士香水,租车服务,各种各样的道具,你以为这些不要钱啊?”郁子说完,等了半天,发现结生不回话,好像他的嘴被缝上了似的。
郁子疑惑地望了过去。
结生满眼纯真地望着她。
空气沉默了三秒。
“这些开销我会负责的,清月先生只要专心扮演好角色就行了。”三山杏低声开口。
“那没事了。”结生松了口气。
看样子,钱这方面,在他过来之前,郁子和三山杏已经讨论过了。
“放心吧,大作家,杏姐可不会让你白帮忙。”郁子扶额,无奈地摇摇头,“知道你什么个性,所以事前就说好了,金钱方面由杏姐全权负责,她会支付所有的账单,解决咱们后勤的问题。”
“反正我负责的一直也是后勤嘛。”杏姐脸上泛起微笑,只不过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忧伤。
“只要清月先生能带回音弦,别说是钱,哪怕是更多的要求,我也能答应……没能保护好那孩子,是我的责任。”
“杏姐,别这么说。”
结生这边还没开口呢,郁子就先说话了,她揽住三山杏的肩膀,玫瑰般的红发紧贴着三山杏的身体。
“别看大作家这副样子,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高中生一样,好像一点也不可靠,但这家伙其实很负责任的,信誉优秀,值得信赖,把音弦的事情交给他,一定能解决。”
郁子一边说,一边给结生使了个眼色。
“杏姐,放心吧,我会把井上平安带回来的。”
结生只要正经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不坐交通工具,常年只靠徒步来回往返的经历让他拥有了优秀的体魄,加上这段时间在剑道馆锻炼,他的整个身体结实了许多,看起来就像电视机上参加国际赛事的短跑运动员。
他没有膨大的筋肉,身材依旧纤细,只不过他纤细的体型下面,埋藏的全是钢索般的坚韧肌肉。
面对此情此景,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打击信心的话。
计划简陋就简陋吧,大不了随机应变。
大家都是人,他们不可能尽善尽美,那边同样不可能,只要那些人还生活在这个国家,就一定能找到漏洞。
……
“你确定井上在这里?”
一天后,三人确定了一些计划的细节,郁子就把结生带去踩点了,走之前,为了不让自己苦心建立的痴迷形象出现瑕疵,他还特意去了一趟剑道馆,给藤本请了个假。
刷好感就得刷全套,可以不训练,但每天的签到必须得有。
结生和郁子来到了位于东京圈外围的荒川区。
“杏姐不是给你说过了吗,音弦是新本组老大的女儿,新本组的势力遍布全日本,是所有新兴的极道组织里最有可能挑战山口组地位的那一个,虽然他们的本部在荒川区,但属于他们名下的房产到处都是,杏姐只是猜测,音弦可能被带回本部了,大作家,你懂‘可能’是什么意思吗?”
“是是是。”
结生的眼神飘忽,明显没听郁子在说什么。
东京实行23区制,荒川区位于整个东京的东北部,和他家所在的福京区可以说是隔着天南海北的距离了,如果说福京区是隐藏在繁华东京下的普通出租楼群,住在里面的居民都是与东京格格不入的“外来租房客”,那荒川区就可以说是“旧东京”了,在这边的一切好像都是旧的,残存着浓郁的旧时代痕迹。
其实就是哆啦A梦里野比大雄生活的地方那种痕迹——矮房子,窄街道,架设在地上,穿行于房屋与街巷之间的老式有轨电车。
结生以前为了取材,还真来过这边几次,算算时间,也有两三年了,那时候他才刚入写作这行当,连俳句是什么都不知道,整天被系统折磨得死去活来,为了写一点几百字的东西,抓耳挠腮半天。
“郁子同学,那是从荒川二町目站台伸出来的轨道线路哦——轨道都电荒川线。”
结生的视线一顿,总算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他以幼稚园教小朋友的教师语气开口道,手指着一个方向。
在寒潮的侵袭下,被阴云覆盖了十多天的东京今天居然难得的看见了太阳,空气冷冽,万里无云,阳光洒在荒川区低矮的屋檐上,泛着淡淡的金色,二车道的柏油长街稍显狭窄,街口的弯道赫然是一座座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旧式矮房。
“啥?”
郁子在发愣。
冷风拂面,金灿灿的阳光运转,光影的交界线移动到了结生的手指边缘,像是一幕巨大的幻灯表演。
两条长长的并行铁轨沐浴在没有温度的金光里,仿佛两条镶嵌进大地,望不到尽头的光桥,远方传来叮叮的铃声,那是电车即将启动的提醒。
“东京遗留的唯一的市内电车,正在这条线路上行驶着。”结生语气轻柔,“荒川区的区树是樱花树,所以这里到处都是樱花,荒川二町目的站台,很适合赏樱。”
“清月大作家,你是犯病了吗?我们是来踩点的诶,马上就要和极道面对面了,你这是在干嘛?”
郁子莫名有些后悔,后悔对杏姐说清月结生很可靠……
这哪儿像是可靠的样子了?简直就是一个读不懂空气的孤寡社会人。
“我可是文化系男子,看到这种东西感慨一下不是很正常吗?”结生一脸忧愁,“郁子同学,这叫有感而发。”
所谓文化系男子,是文雅点的说法,直白一点,那就是结生在发文青……
毕竟是个写小说的,写小说嘛,懂的都懂,多少沾点文青病,只看病情是重还是轻了。
至于现在的结生,症状明显不轻。
“清月大作家,差不多得了!”郁子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