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斜靠在塌旁,起身时神色稍显慌乱,不过声音却平稳的很,吩咐道:“梦渔,药。”
沈梦渔这才明白过来,能享受北苑亲自煎药这种待遇,九天宫里除了青玄,还能有谁啊?
沈梦渔将药放进食盒,便不想在此碍眼。
“青玄师伯,师尊,弟子先告退了。”
谁知青玄却道:“将药给江晚歌送去。”
沈梦渔:这就开始使唤对方徒弟了?不会太早吗?
沈梦渔看向北苑,发现她已经披上了外衣,疑惑道:“给他干什么?”
青玄道:“原本就是给他的。”
北苑抬手倒了一盏茶,茶香四溢渐渐将药气掩盖:“怎么,刺猬这么厉害,打的他重伤?”
沈梦渔觉得北苑话里话外总是不遮掩自己对江晚歌的讨厌,可目前看来,江晚歌也只不过是青玄最厉害的徒弟而已啊。
北苑对沈梦渔道:“去吧,给你江师兄送去。”
沈梦渔自然也不想多待,提了食盒便要告退,不想北苑凉嗖嗖道:“江晚歌为了救你才受伤的,梦渔,以后你记得每日寅时给人家煎药,巳时送药,细心火候,不可怠慢,知道了吗”
沈梦渔看着地上的药炉和蒲扇,心中明了,一定是北苑以为青玄需要服药,才这么费心费力,如今知道是为了别人,心里难免委屈。
沈梦渔点点头,小心道:“是,师尊,弟子谨记。”
说完,看了一眼脸色略显窘迫的青玄,便退出了房间。
沈梦渔提着食盒,一路来到江晚歌居所,一打听才知道,江晚歌并不在此,而是去了铸剑堂。
铸剑堂?那里有什么好去的?
沈梦渔又提着药转身去了铸剑堂。虽然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可沈梦渔心里还是觉得阴森森的。
进门之后,沈梦渔先是自己通报了一声:“莫师伯安好,晚辈是北苑弟子沈梦渔,今日特来寻人。”
可黑暗中回答自己的只有一下下的铸剑声,沈梦渔心想,或许是师伯太投入了,没听到。
沈梦渔又小心翼翼道:“师伯,晚辈奉师命前来寻人,若有打扰,还请师伯见谅。”
过了一会儿,有人答道。
“进来吧。”
铸剑声音明明在自己正前方,可这沙哑苍老的声音却从自己左侧传来。自己没怎么听过莫师伯说话,回答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莫师伯?
沈梦渔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看,黑暗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就在这时铸剑声音也停止了。
沈梦渔头皮一麻,想着还是不要进去了,小声询问道:“师伯,江师兄来过吗?”
这回除了熔炉里烈烈的火声,没有人回答自己,沈梦渔手心里全是冷汗,四下黑漆漆的,要是再突然冒出来个什么东西,自己一定要被吓死。
“那个,师伯,晚辈告退。”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拔腿就走。
还没走两步,她肩头就被猛的一拍,沈梦渔一怔,想着扔掉食盒去拔剑,就听江晚歌喘着粗气道:“找我?”
“原来是你呀。”
沈梦渔长处一口气,二人席地而坐,道:“我还想着怎么铸剑和说话的不是同一人。”
江晚歌眼神示意角落里的方向,道:“师伯不屑收弟子,铸剑堂又实在忙的很,我便偶尔来帮忙。”
因为这里除了摆放兵器的架子,就没其他摆设了,二人就着炉火的光坐在地上。沈梦渔看着食盒道:“这是我师尊亲手给你熬的药,快喝吧。”
江晚歌头上还带着汗,上半身的衣服也全都褪去,露出结实的臂膀和好看的线条,沈梦渔尽量忍住好奇心不去看,他擦了擦汗道:“给我煎药干嘛?”
沈梦渔心道,当然是你那好师尊去求的,要不然北苑会对你这么上心吗?
江晚歌歪头盯着汤药,噗嗤一声,笑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师尊去说的,只怕是还没说给谁的药,想必北苑仙尊应该为了这碗药费了不少心力吧。”
沈梦渔顿时觉得江晚歌是难得的知己,不免激动起来。
沈梦渔一阵点头,眼睛里满是粉色泡泡。
“我师尊不会真的没说这药是给我的吧?”
江晚歌似乎觉得这事情很严重,怀疑的神色里还带着一丝不安,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不是吧?”
沈梦渔道:“他说了。”
江晚歌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我师尊把药煎好了,青玄师伯才说的。”
沈梦渔双手把药捧到江晚歌面前,乖巧道:“我师尊,很生气呢。”
江晚歌一脸欲哭无泪:“这……这下要倒霉了。”
江晚歌盯着黑漆漆的药汁,委屈巴巴道:“师尊也真是的,每次都拿我当借口,殊不知,我这徒弟有多不容易。”
沈梦渔看江晚歌一脸辛酸,不免觉得好笑:“不过,话说回来,师兄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吗?”
“很严重吗?”
江晚歌一口闷下碗中药汤,扭曲道:“早就好了,在你师尊那,我总是风寒不断,伤痛不断,汤药不断。”
“嗯?”
江晚歌强压下喉咙间的苦涩,咧嘴道:“我若是不生病受伤,我师尊也不用去给我求药了。谁不知道青玄长老最会照顾徒弟了。”
原来是这样,江晚歌不过是个借口,青玄长老这么高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北苑那里呢?只是为难江晚歌总是要喝这些苦东西。
“那师兄你总是要喝这些药,岂不是很辛苦。”
江晚歌轻轻一笑,低声说:“我平时也不肯喝的,都偷偷倒掉不告诉别人,只不过这次是师妹你送的,还是亲手端给我,我才喝的。”
沈梦渔看着江晚歌被火光映的发亮的脸,觉得他似乎比之前在于蓝村又长大了几分,尤其是喉结……
沈梦渔一时慌乱,明明是要攻略反派,可不能自己先投降呀!
“师哥喜欢我送药吗?”
江晚歌依旧是笑着,道:“喜欢,非常喜欢。”
沈梦渔眨了眨眼睛:“正好,我师尊说了,以后天天都要我来送,师哥,你开不开心?”
江晚歌笑容一僵,这不就是说自己以后每天都要喝这个苦不拉几的鬼东西了?他脸上笑着,心里苦着,心虚道:“开心,是挺开心的,不过,师妹你天天送来,这会不会,会不会太麻烦了。”
沈梦渔故作天真道:“不会麻烦,能天天见到师兄,怎么会麻烦。”
沈梦渔心道:江晚歌啊江晚歌,你这么怕苦味,以前可以偷偷倒掉,从今天起,看你还往哪里逃,你逃不掉药,自然也逃不掉我!
江晚歌自然再也笑不出来。
从那天起,沈梦渔每日都要端着药,在九天宫各处去抓江晚歌,无论他逃到何处,都会有好心人指点沈梦渔。
“江晚歌啊,他去了藏书阁。”
“师妹,还在找江师兄吗?我刚才好像看见他去那边了。”
“沈师妹是找江晚歌吗?他在后山呢,你去西边的侧峰找他,记住,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梦渔师妹,江晚歌在他自己房里,你悄悄进去就好,不用敲门,他在装睡呢。”
“小师妹,干嘛去呀,这是药吧,快快去给江师兄送去吧,他在奇林幻境,再过半个时辰就出来了,你就在外面等着就好。”
沈梦渔最近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师兄,谢谢师姐,谢谢师妹,谢谢师姐,和谢谢师姐。”
这也难怪,通常都是女弟子比较熟悉江晚歌的行踪,男弟子呢,大多会帮江晚歌打掩护。
不过一个人除外,薛崇文。
薛崇文拿着一本「天地聚灵传」端坐在藏书阁一角,一副雅正君子,远离尘世之态,沈梦渔在回廊下端着药,见他如此专心,连脚步都刻意放轻几分,生怕打扰到他看书。
薛崇文指尖一挑,翻过一页,眼神仍旧停留在书上,淡然道:“二楼南侧第三个书架,「修仙禁忌大全」。”
沈梦渔眼神一亮,机灵道:“多谢。”
薛崇文不屑一笑,似乎是觉得江晚歌和沈梦渔这种捉迷藏游戏很幼稚,可明明他自己也参与进来了。
毕竟,每当江晚歌藏的别人都找不到的时候,只有他能暴露出线索。这难道不是参与进来了?
即便是他不承认。
“师妹,你怎么来了?”
藏书阁二楼,江晚歌拿着一本「修仙禁忌大全」睡眼朦胧的从地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
他看着沈梦渔端着的碗,挠挠头,很是为难道:“这都第十天了,我我,我真的喝不下了,师妹,咱们就别喝了吧。”
沈梦渔语重心长道:“可是师尊说了,要喝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彻底痊愈。再说了,我每次都给师兄准备了糖块,药再苦,最后都是甜的呀。师兄,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江晚歌每次拒绝或者逃避喝药,沈梦渔都要露出这幅潸然泪下的表情,江晚歌自然不敢让女孩子哭,只好接过来一口干了。
沈梦渔看着空空如也的碗,拿出一颗白色的糖果,递给江晚歌。
可是这次,江晚歌并没有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