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柳生樱放开了抓住源夜衣领的手。

啪嗒——

人的身体与玻璃地面碰撞所发出的声音响起，即便是处在并不安静、回荡着悠扬的音乐的舞池中，却意外的清晰。

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在这一空间之中，还有着更为突兀的事物存在着。

那是笑声。

源夜的笑声。

放肆的、好似毫无顾忌的笑。

“本来我还是很苦恼的，但现在看来我还是有价值的啊，对柳生你来说。”源夜半坐起身，小臂随意的搭在支起的膝盖上，仰视着悬浮在半空的少女，“虽然说我是否讨厌你这种事也能成为你所需要的东西，未免也太过异常了吧。”

“但这感觉倒是颇为有趣就是了。”

“不过……”源夜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一般，虽然完全没有什么好思考的，他只是下意识的发了会呆而已。

可了另一边的柳生樱却坐不住了。

“好吧，我告诉你真相。知道之后就老老实实的讨厌我。”柳生樱颇有些恼羞成怒的问道，“所以呢？你想知道什么？”

“就不能把你对我记忆的修改全部告诉我吗？”源夜并不认真的抗议着。

“改的地方太多了，懒得说清楚。”柳生樱没好气的拒绝，“快点说！”

面对柳生樱已经无法掩盖的烦躁情绪，源夜却没有做出正面的回应，而是慢悠悠的分析起来。

“如果你没有连我去哪里这种基础的东西都修改了的话，你对我进行记忆操作的次数应该只有一次才对，那就是我在你的大腿上醒来的那次。”

源夜抬起搭在膝盖上的手臂，伸出食指。

“借助了特殊的环境和声音，时间也不过数小时，真的能对我进行大程度的改写吗？对于这点，我持怀疑态度。”

“被改写了记忆的人居然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吗？”柳生樱冷笑出声，“连自己的过往、亲人甚至真是与否都无法确认的你，为什么能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我至少还是完整的接受了大学水平的逻辑学教育的。”源夜说着看似不着边际的话，“还是说柳生你觉得我会在听到你说的话之后立马崩溃，掉入怀疑主义的漩涡，被名为不可知论的水鬼带着坠入深渊？”

——不过我已经在深渊里就是了。

源夜在心底里对自己这样说话，抬起头看向柳生樱。

虽然他现在的审美观以及被对方修改过，肯定是会偏向于她的，但无论从主观角度还是客观角度来看，少女的脸都实在是好看的有些过分，让人忍不住咒骂上天的偏心，居然将这等美貌赐予了她。

不过考虑到现在是2077年，人的容貌是可以一定程度上被基因编辑技术决定的，所以跟风骂两句“唉，资本”说不定才对——不过性状的表现毕竟是会被后天环境很大程度影响的，运气因素很重要，所以多骂两句老天也没啥不行。

柳生樱歪了歪头，不解的感觉愈发浓厚：“你一个高中生，就别说这种话了。”

——还认为我是高中生吗？

源夜在心底认真的分析着。

——是确实没有读心能力或者记忆的完全读取类能力，只能植入一定的暗示？

——还是说连穿越本身都是被编纂出来的事物？

——目前还是以现有的信息进行推测比较好，无限怀疑下去的话就什么事也做不了，杞人忧天是几千年前的古人都能明白的道理，难道我就没法理解吗？

——与其相信自己的人生全部都是被编篡出来的，还不如相信自己是故事里的主人公，有着作者的加护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至少还能获得些许心理安慰。

——前提是别是什么虐主文就是了。

下意识的吐槽着，源夜习惯用这种方式缓解内心的焦躁感，即便他自己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的存在。

找回正常思绪的源夜开始向柳生樱解释他的想法：“答案很简单，就像是无论在地球何处，不被干扰的苹果都只会下落一样，物理法则是具有普遍性的，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完全是虚拟的话，我的记忆应该也是和物理法则一样，遵循一定的规则在运行的。”

“就像是曼德拉效应那样，当客观现实与记忆出现了冲突的话，人会感受到相应的违和感。修改的越多违和感就会越重，如果被大规模的修改，违和感应该是浓厚的像是赤道海滩上的阳光的一样。”

“除非修改我记忆的人的手法像艺术家那样精妙，比如说告诉那些遇到了曼德拉效应的人‘你会有曼德拉早就死的印象是因为这是他的敌人散步的谣言，目的是为了瓦解他的支持者’之类的话，即便不是真相，那些人的违和感也会相应减弱。”

“而我刚刚回顾了一下我的记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违和感，所以要么是被修改的部分很少，要么是修改的手法很精妙，给每个可能产生违和感的环节都打好了补丁——或者干脆全都是虚假的。”

“诶~”听完了源夜的说话后，柳生樱愣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你还挺聪明的嘛。”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记忆操作的水平高超呢？”

“恕我直言，柳生你的恋爱轻小说写得确实不怎么样，很难想象一个三流作家能是一个优秀的记忆改写者。”

“……你再这样说的话就杀了你哦。”短暂的沉默后，柳生樱近乎恼羞成怒的威胁起源夜。

“我倒是无所谓。”源夜耸了耸肩，“如果你想那样的做的话，请。”

“不过事先声明，虽然我对自己这条烂命并不在意，因为是和我那稀烂的人生一样的不值得珍惜的东西，但即便是柳生你动手，我也会出于求生本能进行反击的。”

“往往这样说的人其实都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所谓的无所谓至少单纯的漂亮话而已。”柳生樱不爽的咬着嘴唇，“废话就别再说了，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既然对自己的生命都是这种态度，却对真相如此追求，那一定有明确的目标才对。”

“是呢，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源夜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物，“那么，我的问题是……”

“我对星野诗织的爱意，是我自己萌生的，还是你扭曲而来的呢？”

“……”

面对源夜的提问，柳生樱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如果那被瞬间咬破的嘴唇不算回答的话。

在漫长的，无论是从主观还是客观衡量都是这样的沉默过后，柳生樱才给出了如此的回答——

“你真是个人渣呢，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