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就看这个清高孤傲的小侍卫不顺眼至极，且他们年龄相仿，他入宫后命苦的做了太监，这个少年却是侍卫出身，比他足足高上一等。

如今，更凭借着十殿下的势力一步登天，令他心中极为怨恨不平。

小豆子思及至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抬手就要甩音离一个重重的巴掌，他认为这一巴掌下去至少能让这小侍卫哭天喊地、懊悔不及。

不过，还未等小豆子的巴掌落下来，他就猝不及防地被人猛踹了一脚，踉跄着倒退几步，恰好绊倒一颗小石子，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我的牙，我的牙！”

小豆子痛得大声哀嚎，捂着肿得老高的右半边脸颊，看向滚落在旁边混合着血的一颗牙齿。

他怒上心头，摇摇晃晃地起身，捂着脸颊，转声厉喝道：“哪个狗东西，竟敢……”说到一半，待看清踹他之人是凌薇时，忽然噤声，吓得不敢动弹了。

下一个瞬间，小豆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忙给凌薇不停地磕头，“十殿下恕罪，奴婢不知是殿下到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确实该死。”

凌薇半蹲着身子，唇角扯出无害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你这太监好大的胆子呀。音离是父皇赐给我的伴读，并非奴才，你竟然口口声声说他是奴才。在公公眼里，只怕本殿下也是奴才了？”

“奴婢不敢，殿下饶命！是奴婢冲撞了您的侍卫，都是奴婢的错！！！”小豆子哭哭啼啼地讨饶，同时还左右开弓给自己扇起巴掌来。

凌薇觉得这一幕有些滑稽，便继续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津津有味地看好戏。

“没用的东西！”

八皇子眼见伺候自己的太监见了凌薇这般害怕，心中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又想到昨晚母妃说起“十皇子来年封王”之事，不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抬脚将小豆子踹翻在地，“狗东西！你怕什么？！”

可惜，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小太监，这会惜命得很，纵使被八皇子踹中了胸部，却极其顽强地跪爬到凌薇面前，继续讨饶。

“八哥，你这小太监甚是有趣。分明是你的人，却一直求我饶命，有意思。”凌薇站起身子，转向了八皇子，“真叫小十为难呢。”

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挑衅他，而且话语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八皇子凌衍暗暗将银牙咬碎，论母族势力，他远远比不上凌微，虽说自幼被张淑妃抚养，可他心里晓得自己的生母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女。

若论文治武功，尽管他日夜苦读，却远远及不上凌微的半分。

上次在国子监那一番“民为贵、君为轻”的言论，便让他望尘莫及，更别提获得父皇的青睐。

即便如此，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他偏不信凌微会如此护短！

“十弟，这死太监既然冲撞了你，自然由你处置。不过，你的侍卫方才也冒犯了我，可否交由八哥来处置？”八皇子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做交易。

“不能。”凌薇斩钉截铁地拒绝，“既是我的侍卫，哪怕犯了天大的过错，自然由我来亲自处置，旁人可不能随意插手。八哥，我是护短之人，若闹至父皇跟前，保不准会说出什么话。你也知道，我向来胡闹……”

好一个向来胡闹！

八皇子的眼神忽然阴狠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他凌微可以任性胡闹，还能获得父皇的宠爱与偏袒？

同为皇子，他却要处处克己忍让，不与其他皇子相争，何其不公？！

“殿下，午时快过了，不如先回国子监上课吧？”八皇子身边的侍女茗月上前劝道。

八殿下本就不受宠，若是又因一个小侍卫与十殿下结怨，届时闹到陛下那里，只怕吃亏的还是殿下，甚至有可能连累淑妃娘娘。

“是啊，殿下。若是迟到，祭酒大人该责罚殿下了，淑妃娘娘也会怪罪奴婢们的。”另一个侍女蝶梦也劝阻道。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也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八皇子冷笑，他身份低微，连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可以肆意地嘲笑他不自量力，可他偏生就不信命！

反正也招惹了凌薇，倒不如将这怨结得更深一些。

“我堂堂北凌国的八皇子，难道连教训一个侍卫的权利都没有？”八皇子拔高了声音，语调渐冷，“还是说，在十弟眼中，我这哥哥不过是个摆设？”

凌薇直视着八皇子冰冷的眼眸，轻声叹了口气：“并非如此。只是，八哥以皇子的身份压人，抢夺音离母亲的遗物，这与祭酒大人所教导的戒律相背，还望八哥先将发簪还给音离。”

心中不禁暗骂：这小八果然是个不好招惹的，拿了别人的东西还理直气壮，忒没教养。

“小十，并非八哥夺人所爱。只是，你仔细看看这发簪的做工与样式，分明只有皇家才配拥有，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他母亲怕是根本买不起这等金贵的发簪。”

“……”

这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令凌薇的思绪有些飘远……

当年，她还是个十八线龙套之时，曾被当红的一个女明星百般羞辱过，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诬陷她偷手链，尽管那条手链是自己攒了很久的积蓄才花钱买来，但那种情况下，根本百口莫辩。

她那时没有后台背景，也没有任何名气，周围的人根本不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只能沦为众人的笑柄。

因着这层原因，她如今对音离的处境极为感同身受，怕是既难过又心酸。

这世上有许多人，以为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肆意地去羞辱欺侮那些地位比自己低等的人，浑然不知这样的嘴脸有多恶心和扭曲。

简直可笑！

“谁说音离就不配拥有这等发簪？我相信他。”凌薇一字一句地道。

音离向凌薇投去了微诧的目光，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既是如此……”八皇子忽然笑得极为诡异，一边走向音离一边道：“那我就将这支发簪还给你的侍卫也罢。”

就在八皇子走到音离近前之时，右手忽然一松，那支发簪陡然掉进了冰湖之上，恰好那一处尚未结冰，簪子发出“咚”的一声，霎时跌入湖底，不见踪迹。

“啊呀，本殿下方才手抖，真是对不住了！”八皇子看向音离，笑容阴狠。

音离死死握紧了双拳，指关节隐隐泛着白色，眼圈红得惊人。

下一刻，他就“噗通”一声跳入了水里，钻到水面之下去寻找那只簪子的踪迹。

“凌衍，你实在太过分了！！！”

凌薇猛地上前，毫不留情地冲着他脸颊狠狠打了一拳。随之双眼发红，死死揪住八皇子的衣领，眼看着就要与他厮打起来，被八皇子的两名丫鬟和洛梅及时拉开了。

八皇子推开身边的两个丫鬟，整了整自己被弄乱的衣襟，舔去嘴角边被打出来的血迹，阴沉沉地道：“一个侍卫罢了。你想要，我初云殿内所有一等侍卫，你尽管来挑便是。”

“混账！”

凌薇气得面色青紫，正待上前痛打这个混蛋，便听到身旁的洛梅惊呼一声道：“哎呀，殿下，糟了！奴婢昨日听伺候陛下的张公公说起，音离似乎不识水性，根本不会泅水！”

凌薇扭头看向泛着一圈圈波纹的水面，顾不上与凌衍争执，扯下肩头的狐裘，往洛梅怀里一扔，然后来了个助跑，以最快的速度跳进了冰湖之中。

只听见“咚”的一记闷声，激起一阵水花后，凌薇也消失在了水面上。

“啊！殿下！！！”

洛梅冲到岸边惊呼一声，吓得跪倒在地，左右不见冰湖上有一丝波澜，忙大声急喊：“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们家殿下！殿下也不识水性啊！”她急得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

“快来人啊，十殿下落水了，快来人啊！！！”

伺候八皇子的两名宫女和小豆子亦吓得面色惨白，赶紧向周遭呼救，小豆子更是一溜烟跑去了离此处最近的禁军侍卫营，找人来救十殿下。

小豆子额头直冒冷汗，原本以为八殿下只是小打小闹，谁知竟将十殿下逼得跳进了冰湖，这会篓子捅得大了，八殿下必然少不了责罚，他们这些做宫人的可能连小命都不保。

茗月和蝶梦也吓得够呛，身体直接瘫软在地上，深怕十殿下有个闪失。

八皇子对凌微不会泅水一事心知肚明，心下惶惶，见两个丫头如此更是又气又怕，厉声骂道：“蠢东西，还不赶紧去找人救十弟！！！快去！”

“……唯。”茗月和蝶梦相互搀扶着起身，脚步踉跄地朝禁军侍卫营小跑而去。跑到一半，二人又变了方向，思及小豆子已去了搬了救兵，她们便紧赶着去明月宫禀告淑妃娘娘。

事关谋害皇子性命的罪名，必须及时禀报淑妃娘娘，让娘娘出面才行。

另一边，凌薇正屏住呼吸，在水面下不断寻找着音离的身影。

亏得她前世为了拍水戏，特地花了功夫去学游泳，且要强地考出了教练证，要不然还真不敢跳进冰湖里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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