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先让他去前厅等着。”顾放这会正忙着哄自家夫人，哪有空管慕容霆的事，自然先把他晾在一边。

周诚见小郡王终于开窍，懂得哄小郡王妃开心，心中可别提有多高兴，直接应声退下。

“小慕容将军定是找你商量要事，你去吧。”凌霜从顾放手中接过手帕，心中猜想是慕容霆准备举兵逼宫了。

西昌帝生性多疑，之前顾放的探子回报，她那五年写给阿微的书信，全被赫连寻派人暗中截下，足见他有多忌惮臣子。

她以为阿微不认她这个姐姐，实则是阿微压根没收到书信。

只要赫连寻称帝一日，对慕容家出手只是开始，接下来就会轮到顾家。

“无妨。比起霜儿，慕容霆没有那般重要。”顾放隔着手帕抓紧凌霜的手，说得一脸真诚。

“好了好了。”凌霜抽出自己的手，面上染了一层可疑的红色，“正事要紧，别耽误了。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既然顾家决定跟随慕容霆起事，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此战若败，顾家上下绝无活口，就连驻守边疆的上渊郡王及郡王妃都不能幸免。

“霜儿放心。”顾放不止对自己有信心，也对慕容霆极有信心。

战神慕容霆，可不是虚名。

“父王和母妃可知晓此事？”

“嗯，我与他们通过书信。西昌帝不仁，我们顾家也不愿一昧忠君爱国，这是我与父王商议过后的决定。”

“那便好，你快去见慕容小将军吧。”

“好，听夫人的话便是。”

……

五月初二。

西昌史载，战神慕容霆率虎啸军直驱皇宫，以清君侧之名血洗皇宫。

西昌帝赫连寻被俘，于皇宫南城斩首示众，其首级挂于城墙之上七日七夜，以儆效尤。

谥号炀帝。

六宫妃嫔尽数殉葬。

慕容霆自此登上帝位，改年号为元武，并大赦天下。

此后，西昌六大家族经过一番血洗，只剩顾、孙、上官三大世家。

至于效忠炀帝的袁家及孟家，连夜被抄了家，落得流放边疆的凄惨下场。

……

新帝登基的第二日，上渊小郡王就被加封为兵马大元帅，接管西昌十万兵马。

孙家及上官家也被赏赐了不少金银财宝，一时荣宠无限。

黎元齐则被封为太师。

朝堂历经了一番血洗。

罢免了不少忠于炀帝的旧臣，也提拔了不少新人。

下朝后，慕容霆将整个身体陷于宽大的龙座中，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陛下，可要传御医？”小文子是静月大长公主安插在皇宫的探子，从前伺候在宋昭仪身边，也是那日他杀入皇宫，见到母亲的信物，才得知这小太监的身份。

昔日最受赫连寻宠爱的宋昭仪，便是死在这小太监的毒酒之下。

他很会察言观色。

“不必了。”慕容霆摆了摆手，“不妨事，你先退下吧。”

他大约是杀了太多人，这几日总觉得自己身上煞气极重，有些疲惫罢了。

“唯。”小文子应声退下，却在快要走出大殿时与一人正面相遇，他眼明手快地后退一步，行礼：“苍北大人。”

他知道苍北可不止是虎啸军的副统领，更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得罪不得。

“文公公。”苍北轻轻颔首，与他擦肩而过。

慕容霆正捏着眉心，便听到头顶响起苍北的声音：“陛下，找到了，华裳公主被炀帝秘密关押于一间石室。只是……”

他斟酌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如今的华裳公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瞧着怪瘆人的。

“知道了。带朕过去。”慕容霆没注意到苍北话里的小心翼翼，直接站起身来，示意他带路。

苍北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直接带着慕容霆石室走去。

暗无天日的石室内。

绑在柱子上的两具躯体早已腐烂发臭，整间石室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赫连雪儿奄奄一息地蜷缩在角落里。

她一开始还会对那两具尸体害怕，如今早已习惯他们的存在，连那难闻的气味都可以忍受下来。

看管密室的守卫已经好几日没有过来送饭。

她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眼神转向柱子上那两具尸体，眼中闪过骇然的光芒。

“不！不要！这不是我！”赫连雪儿立马否定了脑中可怕的想法，揪着自己满头乱发，神情越来越痛苦。

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可是能摸到脸上溃烂的皮肤，还有那隐隐散发出的血腥味。

毁容了。

她的脸彻彻底底毁了！

若是能重来一次，她绝不会派死士杀李浩学，也不会招惹凌微那般可怕的人。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凌微为了替恩师报仇，竟然能辗转来到西昌，潜伏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让她得到报应！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嘎吱”一声，石室的门被人打开。

赫连雪儿以为是来送饭的守卫，迫不及待地爬了过去，目光触及到一双黑色的靴子时停了下来。

守卫的靴子没有那般华贵的云纹。

她仰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啊！”赫连雪儿惊叫出声，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逃也似的跑到了黑暗的角落里。

“华裳？”慕容霆的眼力极好，尽管在昏暗的灯火下，也能一眼看清那人便是赫连雪儿。

只是，他没想到赫连雪儿的脸竟然毁容了。

与上回不同，这次似乎毁得彻底。

“别过来，你别过来！”赫连雪儿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吓得在黑暗中胡乱挥舞。

她不要阿霆看见自己毁容的模样！

“怎么回事？”慕容霆走到赫连雪儿面前，心中五味杂陈。

他亲眼目睹双亲死在自己眼前。

本以为冷心无情的父亲慕容詹为护他死于乱箭之下。

而母亲赫连静月殊死抵抗，苍婉更是硬生生为他杀出一条血路，可她们却落得惨死的结局。

虽然与赫连雪儿无关，可他无法原谅赫连家的人。

也无法原谅当初陷害慕容家造反的赫连雪儿。

原本打算找到赫连雪儿以后，好好折磨她，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没这个必要了。

“阿霆……”赫连雪儿鼻头酸涩，以为慕容霆是在关心自己，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是凌微！他活着，他还活着！是他将我害成这样！阿霆，你不能放过他！”

“你说什么？！他还活着？！”慕容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苍北也是惊讶不已。

自江陵王逝后，自家主子很是堕落了一段日子，命人重修被烧毁的纯阳殿不说，还天天对着一把匕首发呆。

那把匕首，苍婉曾说过它的来历。

是江陵王亲手杀自己兄长凌彻所用的匕首。

主子一直珍藏至今。

想来，主子对江陵王的感情确实非同一般。

“对，他还活着！他和那个音离装成神医招摇撞骗，害我毁了容！阿霆，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你忘了吗，从小到大，你都护着我，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赫连雪儿伸手去抓慕容霆的裤脚，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只是眼泪落在脸上带起阵阵的刺痛感。

痛不欲生。

“神医？”慕容霆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那日捡到的泥人，与杏雨掉落的泥人如出一辙，他竟未想到这一层！

他明明离阿微这般近，却没有认出他来！

该死。

“他现在在何处？！”慕容霆未发现赫连雪儿的异样，直接俯身紧紧按住她双肩，近乎质问的口吻。

“阿霆，你弄疼我了。”赫连雪儿哭声更加嘹亮，“他将我毁容之后就不知失踪，我不知道他在何处！阿霆，你一定要替我报仇，还要让他治好我的脸！”

慕容霆眼中的阴鸷转瞬即逝。

他冷哼一声，直接甩开了赫连雪儿。

赫连雪儿猝不及防被狠狠一推，后脑勺撞在坚硬的墙壁上，痛得头晕眼花。

她感受到脑袋后面隐隐有血迹淌落，边捂着脑袋边望向慕容霆，有些不敢置信地失声尖叫：“阿霆！你做什么？我是雪儿，是你的雪儿啊！”

一夜之间，她变成了太监的私生女，连阿霆也要离她而去吗？

明明，她和阿霆青梅竹马，从小就梦想着嫁与他为妻。

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既不知道他的去处，我留你何用？”慕容霆的眼神极冷，嗓音更冷，“你的父皇，杀了我的双亲，被我砍下了首级挂在城墙门口。赫连雪儿，你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也是你的报应。”

“不是的！阿霆，他不是我的父皇！我……我是母后与假太监私通生下的孩子！阿霆，是他杀了姑姑与姑父，与我无关！阿霆，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赫连雪儿的语气满是哀求。

她虽然不想慕容霆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可此刻比起这些虚名，她更在乎活命。

慕容霆有短暂的失神。

难怪，一向备受赫连寻宠爱的华裳，居然被关在这种地方。

他又看向不远处柱子上的两具尸体，认出其中一具正是对外宣称“暴毙身亡”的皇后闻氏。

想来赫连寻不愿暴露皇室密辛，这才将三人秘密关押于此。

“赫连雪儿，你好歹被赫连寻宠爱了二十多年，就这般撇清了关系？你想撇清，可朕却偏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