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季萧懵懵地点了点头，显然不明白面前这位白衣小公子为何这么大反应，忍不住问道：“公子听说过在下的名字？”

凌薇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

她显然没想到，有些事情得来全不费工夫。

“文季萧，你可知道赵珏公子在寻你？”

这会，她也猜出了那个想取他性命又恰好姓柳之人，怕就是上次那个白莲花柳依依。

听到凌薇嘴里说出“赵珏”两个字时，文季萧的神情神情略僵了僵，有些不自在地低头道：“不，不知二位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在下并不认识他。”

“你既不识赵珏，为何低头？”音离走到凌薇身侧，一针见血地道。

他素来不爱说话，但凡开口，必然直戳要害。

文季萧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握成拳头的双手有些出汗，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究竟知道多少事，因此无从说起。

“文公子不想见见他么？”凌薇直接用他代指赵珏，想来这文季萧能明白。

文季萧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叹息着道：“他是世家贵公子，焉能与我这等身份低下之人站在一起，我，我还是不阻碍他的前程了。”

“况且，柳姑娘与他家世相当，实属良配。”

“只要他们成了亲，赵珏便会忘了那些荒唐事。”

文季萧兀自说着，却未注意到凌薇和音离的神情变化。

凌薇只觉文季萧这些话纯属臆想，直接打断了他，“文公子，难道你不知道赵公子已离家出走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在县衙做一个小小捕头么？至于那柳依依，纵使再给他五年、十年，都不可能与那个疯女人成亲。”

这下，文季萧可是惊诧不已。

他以为赵珏听了自己告别前那一番话，便会乖乖回到将军府做他的大少爷，却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离家这条路。

为了寻他，做到这一地步了吗？

“他……他在何处？我，我可不可以见一见他？”文季萧的话语里，都是对赵珏满满的心疼。

凌薇与音离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想来文季萧是不知道赵珏离家出走一事，这才躲着他，却被柳依依那个疯女人得知了行踪，这才死咬着不放。

既然如此，他与赵珏之间便有转圜的余地。

凌薇和音离当即决定，护送文季萧去衙门找赵珏。

三人刚到衙门门口，尚未来得及让差役去通报一下赵捕头，就听到一声大喊：“文季萧！”

文季萧随之转头，就见一人黑衣白马，迅速跳下马背，大步往自己而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出去巡街的赵珏。

“阿，阿珏……”文季萧远远望着他，彷佛恍如隔世。

昔日的记忆一幕幕涌上心间。

没等他继续说话，那人已将他死死拥进怀里，不容他挣脱。

一旁的凌薇与音离极有眼色，直接别过了头不看他们。

赵珏抱了文季萧许久都不肯松开，直到他感觉后者有些喘不过气，才松了些许，左手却还牢牢禁锢在他腰间。

“我找了你这么久，终于肯出现了？嗯？”他的语调有些森冷。

文季萧了解赵珏的脾气，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这才感觉他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

“阿珏，我并非故意躲你。”文季萧看了一下周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一处。”

赵珏虽然对文季萧极为生气，但仍是乖乖听他的话，点了点头。

“去李记茶馆吧。”文季萧扯了扯赵珏的袖子，眼神看向凌薇和音离，“这两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一道去吧。”

赵珏方才只顾着看文季萧，压根没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人，此时看清凌薇和音离的脸，免不了有些惊诧。

“我与这两位公子也有一面之缘，一道去吧。”

几人来到李记茶馆，要了两间二楼的包厢。

赵珏有许多话想单独和文季萧说，自然不想让旁人听到，便安排凌薇和音离在隔壁的包厢。

凌薇和音离自然不介意，他们本就对赵珏与文季萧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

比起探听别人的隐私，倒不如喝茶看风景更来得自在。

二人一落座，凌薇便让小二去泡壶北凌的江州云雾茶。

她正摇着紫檀香扇，却见一白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落在音离的肩头。

音离刚伸手捉住肥硕的信鸽，就听到对面的凌薇发出一声轻笑，声音清脆：“月容、七弦、清归和安颜他们怕是已到了东岐。”

“嗯。”音离从信鸽脚边取下信筒，放飞鸽子后才从信筒内倒出小纸条，展开一看，果然如凌薇所言。

“他们已悄悄抵达国师府，师父会命人安排。你如何知晓？”

音离想到凌薇这些日子都在皇宫为司空皓医治，应该无从得知外界消息，除非是师父说的。

凌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似乎猜到音离在想什么，直接摇着头道：“可不是师父说的。我还知道，传信之人是七弦。”

“……确实是七弦的字迹。”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知道？”凌薇见他一点也不好奇，只觉无趣。

音离的目光充满宠溺，语声温柔：“好，那阿薇为何知道？”

凌薇一听到音离的语气，便已知道，他肯定猜出了什么，料想他是怕损了她的颜面，这才配合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是如此。

心中却是甜的。

“这么胖的信鸽，只有七弦才喜欢。”凌薇的语气有些嫌弃。

纵观夜阑阁和清风楼，谁会选一只胖成球、都快飞不动的信鸽？

只有七弦这个傻子。

“嗯，他的喜好较为奇特。”音离附和凌薇，毫不留情地损七弦。

这时，小二将泡好的江州云雾茶端了上来，还殷勤地给他们倒上茶，这才恭恭敬敬地转身离去。

凌薇端起茶杯放到鼻间闻了闻，果然是熟悉的茶香，不由勾唇一笑。

二人一边品茶，一边观赏着窗外的湖边美景，惬意十足。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两个时辰。

等到凌薇有些昏昏欲睡时，隔壁的两人才结束谈话，过来寻他们。

凌薇询问了他们之后的打算。

赵珏直接表明，他想带文季萧回将军府，若是双亲不同意，便带着文季萧私奔。

凌薇点了点头，便未干预他们的决定，只是将她和音离的身份告知他们，并许诺若是能夺回属于音离的东西，东岐律法便有可能更改。

届时，断袖之人将不再受到冷眼，而是可以光明正大成亲，与常人无异。

赵珏和文季萧显然没想到两人的身份，更没想到凌薇竟是女扮男装，反应过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给藜王和藜王妃行礼。

“就我们几个，别行礼了。”凌薇阻止他们下跪，接着道：“走吧，送你们回将军府。我们与赵将军之间，还有一笔交易呢。”

四人这便又往赵将军府邸而去。

待下人通传后，就被请到了前厅。

赵将军匆匆而来，显然没想到凌薇和音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到自己儿子，但是在见到赵珏的那一刻，由不得他不信。

将军夫人也是跑得气喘吁吁，一看到站在前厅里的儿子，双眼瞬间通红，哽咽着道：“阿、阿珏，你……你回来了。”

她说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注意又吓走了他。

“爹、娘。”赵珏拉过一旁文季萧的手，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二老。

赵将军和夫人这会也注意到了文季萧，看到二人十指相扣的手，面色变了又变。

他们很想上前拉开两人，亦或是将文季萧痛骂一顿，可是想到赵珏上次离家时的坚决，又生生忍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们不能让儿子再次出走。

凌薇见此刻的情形有些尴尬，又想到这是人家的家事，便与音离率先告辞。

赵将军将他们送到门外，对二人感恩戴德，直言若有需要，必然拿出掌印支持藜王。

得到赵将军的保证，也算不虚此行。

待两人走后，赵将军才回到前厅继续处理眼前这一棘手事。

只是这回，赵珏丝毫不让步：“爹、娘，我只要季萧一人，若你们再逼我和柳依依成亲，我去青城山出家便是。”

“你……”赵将军蠕动了一下唇角，刚要发火，却见妻子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不停摇头，只能按捺住脾气。

将军夫人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径直走到赵珏面前，看了他身后的文季萧一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儿子将其藏到身后，一副深怕她伤害他的表情。

“阿珏，你放心，娘不会伤害他。”

“娘，我说过了，你们若是实在不能接受，便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也罢。”赵珏想到父母的固执，只觉他们不会接受，便想牵着文季萧离去。

“阿珏，你别走！”将军夫人伸手拉住了赵珏的胳膊，“娘……娘再也不阻拦你就是了！你喜欢他，便……便和他在一起吧。”

面对儿子，她只能选择妥协。

“娘，真的吗？！”赵珏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见将军夫人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转向了赵将军。

赵将军显然还想说什么，但在自家夫人的眼神恳求下，终究无奈地点了点头。

罢了，断袖便断袖吧。

赵珏与文季萧相视一笑，二人算是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