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谢风尘拍着自己空空的裤腿仰头大笑了半天，笑得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沅湘看着狂笑不止的苏轻缘和谢风尘，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苏轻缘道：“早知你这样，我就不与你说这事了！”

苏轻缘朝沅湘吐舌头，一副欠打的样子。

谢风尘伸手揉了揉眼睛，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屠龙族的人不会识龙？”

沅湘昂着头问：“干什么，很好笑吗？很稀奇吗？”

谢风尘又笑了一会儿，才缓缓平复了：“这不够稀奇吗？这就相当于厨子不会拿刀，船夫不会划船一样稀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轻缘听见这个比喻，捂着肚子又笑了起来。二人笑声此起彼伏的在这山洞里回荡。

沅湘黑着脸怒道：“我未曾学过什么法术，我怎么分得清楚是人是龙！屠龙族一向是男儿们擒龙！女人都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我不懂有什么稀奇？”

“有意思，那你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跑出来干什么？”谢风尘揉了揉眼睛里笑出的眼泪。

“你管我！”沅湘气的站起来要走，却被苏轻缘拉住。

“别真生气呀！咱们这不也是随便聊聊。”苏轻缘拉着沅湘道。

谢风尘坏笑着说：“就是就是，小湘湘这么有意思，别急着走啊，改天我教你识龙。”

沅湘顿住，问他道：“你会？”

谢风尘指了指苏轻缘：“我不会，怎么看出来他这个小龙人的？”

苏轻缘道：“大哥哥厉害得很，什么都知道。”

谢风尘眉眼里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你下次去山下给我带五福居的酱肘，我就与你说。”

沅湘耐不住好奇，蹲下来又问他：“你是来山里修仙的？”

谢风尘举了举手里的烧鸡问道：“修仙有什么意思？”他大口嚼着烧鸡，又灌了一口酒送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那臭老道儿请我来的。”

“哪个臭老道呀！”沅湘纳闷问道。

谢风尘伸出油腻的食指指了指外面：“这的掌门。”

苏轻缘怕沅湘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哎呀，就是这裕隐仙山上的鹤寻真人。”

沅湘这才明白过来。

谢风尘砸么着鸡骨头道：

“那些个臭道士天天在我耳朵边说些大道理，烦都烦死，吃的也不好，连点荤腥都没有，我呆得烦了，索性来这住了。”

就这样，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直到日落西山，苏轻缘道：“我们得走了。”

谢风尘枕在草垛上，慵懒地招了招手，目光却落在沅湘身上：

“小湘湘，明天来不来？来了我给你讲怎么识龙，如何呀？”

沅湘想了想道：“来是能来，就是酱肘子没有，我们不能下山太勤，你凑合着吃点别的吧。”

谢风尘挠了挠耳朵，皱了眉头：“好吧，好吧，那明日记得来啊。”

待沅湘拉着苏轻缘回去，天早已经黑了个透，进了庭院，却才看见白云卿坐在桌前静默不语。

蝉儿抱着酒壶朝着苏轻缘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情形不妙了。

苏轻缘看着坐在桌前的白云卿，心里一沉，无比庆幸自己一路上早已千叮咛万嘱咐过湘湘姐不要泄露了谢风尘的事情，他俩甚至还对好了说辞。否则若被白大哥知道自己私下结交旁人，想必免不了要被训诫一顿的。

“白大哥，我们去山上捉鸟玩儿，一时忘了时间。”苏轻缘站在原地开了口。

“吃饭吧。菜要凉了。”白云卿声音清冷，却也没有再追问。

苏轻缘这才略松了一口气，二人坐在了饭桌前，尽管苏轻缘心里七上八下，可沅湘看着白云卿板起了面孔心里有些不悦，她见到桌上又有烤鱼故意道：

“又有烤鱼吃了，真不错呀。”

苏轻缘轻轻用脚踢了踢沅湘，沅湘蹙眉看向苏轻缘，苏轻缘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看看她又看看白云卿，示意她收敛点，不要激怒白大哥。

沅湘撇了一眼苏轻缘，并不在意。她看了看白云卿冷着脸吃饭的样子有些恼火，直接问去：

“你板着脸干什么，不就是回来了晚些，有必要这样吗？”

苏轻缘倒抽一口冷气。

桌底下的小脚丫又猛踢了沅湘一下，苏轻缘心想这个湘湘姐脑子果然不太好使，就这么直接挑衅吗？

白云卿却如同没有听见，面无表情的吃着饭菜。

一旁抱着酒壶的蝉儿却开了口：

“不是的，湘湘姑娘误会了，少主是担心你们，你们再回来晚一会儿少主就要出去寻你们了。”

白云卿冷声道：

“蝉儿，你近来话有些多。”

蝉儿捧着酒壶的手一抖，忙跪**子低头道：

“蝉儿多嘴，请少主责罚。”

沅湘急忙上前去扶蝉儿，可没有白云卿的话，她哪敢起身，仍死死跪在地上不动，沅湘急道：

“你教训蝉儿姐姐做什么，你有什么火气冲我来便是，是我让小圆圆带我去玩的。”

白云卿放下筷子，看着沅湘和头低得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的苏轻缘道：

“屠龙族许久没有找到成年的龙了。你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他见沅湘和苏轻缘都没有说话，又叹口气道：

“莫要于山下逗留，倘若有闪失，谁能护你们。”

沅湘撇撇嘴道：“这里就安全了？这里就没闪失了？”

苏轻缘又倒抽一口冷气。

白云卿无奈道：“生死一线，须臾之间。竹院临海，若遇不测，我赶来也快些。”

沅湘自知理亏，不再言语，只立蝉儿身旁不动。

白云卿缓道：“罢了，蝉儿，你也起身吧。”蝉儿这才敢起身。

白云卿看着沅湘道：“过来吃饭。”

沅湘这次却听话了，坐了下来埋头吃着白饭。

白云卿见她埋头只吃白饭，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夹了一块烤鱼送到沅湘碗里问道：“这鱼如何。”

沅湘也没拒绝，夹着送入嘴里嚼了嚼道：“还不错。”

白云卿又问：“与那日山中相比呢？”

沅湘一顿，眨了眨眼睛道：

“蝉儿姑娘比你烤的好吃，今日这鱼好吃至极。”

白云卿却露出了浅浅笑意：“今日鱼是我烤的。”

沅湘愣了一下，却只低声嘟囔了一句：“手艺倒是没变。”

什么？苏轻缘很想通通耳朵，很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素日里那个日理万机不苟言笑的白大哥竟然还亲自烤鱼？还询问起来谁做的好吃？他小黑脸儿打量着白云卿，又看看沅湘，实在想不明白。

“轻缘，你也尝尝。”白云卿道。

苏轻缘点点头夹了一块鱼送入嘴里嚼着，心想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明明跟蝉儿姐姐那天烤的也差不多嘛......

晚饭后，白云卿回了草庐，沅湘和苏轻缘蹲在庭院里玩着草编蚂蚱。苏轻缘道：“我感觉白大哥有点古怪。”

沅湘一手拿着树枝在地上随意滑着问道：“哪里古怪了？”

苏轻缘道：“说不出来，反正怪怪的。感觉他对你不一样。”

沅湘小手颤了一下，一团红晕浮在脸上：“你别胡说八道！”

苏轻缘挠挠头皮不解其意：“可能你是屠龙族的人，所以白大哥对你不一样吧。可能是因为不杀降兵，以理服人，聪明仁德的主公都这样。”

沅湘轻呼了一口气，感觉提着的心松了几分，过会儿又反应过来忙道：“谁是降兵？小小年纪懂得倒不少？”

苏轻缘大拇指指着自己鼻头：“我可是老江湖了，早年间我爹也是偶尔会带我去听说书的。”

沅湘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苏轻缘道：“今日的烤鱼不错，明天要不让蝉儿姐姐再给烤一条，咱们拿给大哥哥吃？”

沅湘道：“行吧，反正不能再下山了，白云卿说得有道理，万一出了事情，就不好了。”

翌日午后

苏轻缘端着手中热乎乎的烤鱼正和沅湘顺着山上走去，临走前，他怕到半山这鱼就凉了，甚至还贴心的给盘子上又盖了个盘子保温，俩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走了不远，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苏轻缘却顿住了。

“怎么了？”沅湘看了看苏轻缘，又往他呆住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男人坐在树下的一方大石头上埋头歇息，那男人身形高大但却一身风霜，胳膊撑在双腿上，一双黑黝黝的大手盖住了整张脸。

他衣衫皱皱巴巴，一双鞋子满是泥泞，左脚那只鞋子上甚至还破了个大窟窿，脚趾头光秃秃的露在外面。

苏轻缘脸色变了，把烤鱼递给沅湘，低声说：“你今儿自己去吧，跟大哥哥说一声，我有点事。”

“怎么的？你认得那人？”沅湘不解的问。

苏轻缘声音更低了，只不耐烦的道了一句：“你别问了。”便朝着那男人跑了去。

那男人听见响动，抬头望见来人是苏轻缘，伸着手强努了一个带苦的笑容。起身拉着苏轻缘走了。

沅湘望着这俩人的背影，心想这人许是那些小龙口中“痴痴傻傻”的爹了。心里一软，忙走开了。

沅湘一人去了山洞里，只见得那谢风尘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半倚在草垛旁，他薄薄的唇上衔着一根稻草，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他见沅湘来了，又朝她身后望了望：“小龙人没来？”

沅湘说：“他有点事。”

谢风尘见沅湘手里捧着一个盘子，来了兴致：“小湘湘，我瞧瞧今儿带的什么？”

沅湘蹲到他身边，揭开了盘子，露出了烤得有些焦黄的整条鱼。

谢风尘当看见烤鱼的那一刻，脸色大惊。惊呼着一把打翻了盘子：“拿走！拿走！拿走！”

沅湘被他反应吓坏了，忙急问道：“怎么了？这是鱼！”

当鱼这个字说完，谢风尘的反应更大了，他疯了一样的惊呼着道：“我吃不得这东西！也看不得这东西！你赶紧给我把这东西扔出去！”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又没有双腿，上半身失了重心，重重朝着地上栽去，沅湘忙去扶他，他还闭着眼睛一脸痛苦呼喊着：“拿走！听见没有！”

沅湘手忙脚乱的将烤鱼和打碎了的盘子清理出了山洞。她回到谢风尘的身边，见他两只眼睛红红的，下巴因为刚刚的磕碰已经破了些皮，口中还喃喃着什么，却也听不真切。沅湘转身跑走，回了竹院里翻出了些跌打药瓶，又去灶台上拿了几个馒头用白布裹好，带着一葫芦清水，一路小跑去了山洞里。

她回到山洞，见谢风尘依旧蜷缩在那，再也没有了那日的悠然与洒脱模样。取而代之的是迷离而涣散的表情，他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着什么。

沅湘走过去给他下巴上药，他也不躲，望着地上出神。直到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轻轻念叨了两个字：

“蜉蝣”

沅湘这次听清了。“蜉蝣？”

谢风尘点点头：“我上辈子大概是只蜉蝣，所以我注定看不得那个东西。”

沅湘低声道：“抱歉，我下次会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