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气笑了，她僵在原地冷冷笑了两声，面色瞬间变得凶狠，再也忍不住这冲天的怒气，她死死地盯着谢风尘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你、怎、敢、对、我、胡、门、尊、圣、言、语、轻、佻？”

谢风尘听到胡门尊圣四个字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胡门尊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给封的？她自己？太不要脸了！”

沅湘横在谢风尘面前道：“有话好说，他这人素日爱开玩笑，你莫要当真。”

胡蝶迈步朝着谢风尘走来质问道：“我一再容忍，可实难再忍，你为何一再对我胡门尊圣出言不逊？若不是我念在持斋修炼要紧，我今日必当活吃了你不可！”

谢风尘看胡蝶冷笑着：“我瞧你这德性，再修炼个千八百年也未必成的了事儿。”

“我呸！晦气！晦气！你这死残废，不光没腿，还没有眼！浑身上下就剩下一张巧嘴在这跟姑奶奶白话了，你鬼话连篇，言语造次，今儿个姑奶奶我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沅湘听她骂谢风尘死残废，厉声道：“你...你怎么骂人。”

胡蝶冲着沅湘高声骂道：“滚开，你也定不是个好玩意儿，今儿姑奶奶开杀戒了，我教你们好瞧的！”

“谁教谁好瞧，还说不定呢！”沅湘脚尖轻点，朝着胡蝶就去。哪知到了胡蝶面前，一掌劈过，那狐妖却噗地一声平地消失，沅湘扑了个空，险些踉跄倒地，背后却传来嗤嗤笑声：

“你两个肉泥做的还敢与姑奶奶斗法。我瞧着你这模样不错，比我现在这肉身好，今日，让我得见，许是天赐良缘。”

沅湘霍然转身，正欲上前，竟见得谢风尘倒在地上，满脸鲜血，她心中一惊，迈步走去，却听得另一边还有个谢风尘，谢风尘朗盛道：

“切莫上前，此乃这妖孽的障眼法。”

再定睛一瞧，狐妖幻化做的谢风尘正躺在地上咯咯笑起，笑声妩媚荡漾林里，惊得飞禽乱飞，走兽神迷。

沅湘闻得这笑声，也渐渐意乱情迷，只觉满腔凄凉，须臾之间，眼前立着的狐妖逐渐朦胧，再去观瞧，但见得白云卿一身白衣负手立在自己面前，朔风吹起他的衣袂翩翩摆动，他身后百花绽放，绚烂夺目，花香弥漫，他朝着自己展颜微笑：

“沅湘，来。”

沅湘看得呆了，脑海混沌，再不记得了自己正身处险地，只身朝着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谢风尘见得沅湘朝着胡蝶定定走去就心知不好，厉声道：“你这妖孽魅乱人心，湘湘，就扇她脸。”

沅湘闻言立时清醒过来，趁其不备一个巴掌朝着胡蝶扇了过去。

胡蝶“哎哟”了一声，脸上浮出了殷红的掌印。她一边咒骂着，一边自腰间抽出一条黝黑的长鞭出来。

胡蝶手握长鞭抡圆了一圈平地一甩，冰霜四溅，竟有惊雷之音，她妩媚的脸上此刻已满是怒容，倏地面色一凛，手握长鞭纵身飞来，如若游蛇，招招催命朝着沅湘甩去，沅湘凌空飞身落于树枝之上，摇动手腕幻音玲，胡蝶顷刻头痛欲裂，扶额踉跄几步，她眼珠儿一转，自尾上薅了把绒毛塞进耳中，胡蝶冷哼一声：“小蹄子，净整这没用的。”话音未落，抛出长鞭，闭目捏诀，那鞭自行朝着沅湘呼啸而去，长鞭幻化成九节，直冲沅湘抽来，沅湘单手擎住一节，可她双拳难敌，只觉脚下一紧，低头一瞧，心中一惊，原来双腿已被一节鞭子紧紧梏住，那鞭如若藤蔓朝着沅湘身上不断自行蔓延，她每动一下，鞭子则梏得越紧。

月夜下，谢风尘朗声道：“湘湘莫怕，抽出头上的玉簪。”

沅湘费尽全力挣扎着抬手抽出头上的玉簪，那簪到了她手中却忽地幻化成一柄锋利无比的三尺长剑。细瞧那剑炳篆刻着一条赤金鲤鱼，剑身流光璀璨，利剑在手，手起剑落之间，银光乍现，那长鞭顿时被割开几半，落到地上。

“我的九尾神鞭！”胡蝶心痛大惊道。咬着牙朝着沅湘扑去：“姑奶奶我跟你拼了！”

沅湘自小跟乌石习得是骑射之法，对剑术哪里通晓。

可这宝剑在沅湘的手中剑势轻灵，锋芒剑光肆虐在满山林里，几招下来，胡蝶已知那黄毛丫头手里的长剑定非俗物，不可再小觑，她长臂一震，背后生出九条碗大粗细的长尾来。九尾不断绵延伸长，使了个倒挂银勾，朝着沅湘扫了去，扫起地上冰雪漫天。

“甚好！甚好！湘湘，就攻她尾巴。”谢风尘畅快大笑道：“劈一根，伤她千年道行，劈两根毁她万载真元！湘湘，就朝着她尾巴劈。”

可那九尾却是灵活至极，莫说劈断，就连看都难以看清楚，沅湘瞧定一尾，举剑欲刺，还未剑落，就被一尾掀翻数丈，那尾巴刚刃如同玄铁，打在沅湘腹上，将她重重摔落倒地，瞬间觉得五脏翻江倒海，呕出了一口血来，人也昏死了过去。

“湘湘！”谢风尘挣扎着向沅湘爬了过去。

“呸！我当有什么本事，今儿个，你两统统都得死！”胡蝶厉声走来：“先杀你这蹄子，再杀你个死残废！”

谢风尘摸爬着到了沅湘身边，胡蝶一尾扫去，谢风尘环抱沅湘将她护在身下，重重吃了一击之后，他却如如不动，嘴角淌出一丝鲜血。

“死残废这般情深，哈哈哈！今儿个姑奶奶发发慈悲，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送你们九泉相会。”

谢风尘却笑了笑：“好啊，你今日杀了我，他日我魂下九泉，定要向上面参你一本，绝不饶你。”

胡蝶一怔，私心想到，想自己苦修一场，近年以来持斋茹素不敢惹事，眼见功成将近，可得道飞仙，若真被这死残废搅了好事岂不全然枉费。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微微泛光的赤金锦囊，锦囊名为封魂囊，可收魂魄于囊中，七七四十九日后，魂魄化为灰烬，魂飞魄散。

胡蝶的脸上露出了杀气。她一步步朝着二人逼近，秀手解下腰间的封魂囊：“你可认得这宝贝？”

月光下，谢风尘也不答话，只是紧紧地注视着胡蝶手中的封魂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尽是阴鸷与狠厉。

胡蝶问道：“不是说与我胡门尊圣是旧相识么？倘若真是旧相识，你该认得这宝贝。”

谢风尘也不抬眼皮，冷声道：“费什么话？要动手就快点。”

“死到临头，你竟还敢挑衅？”

胡蝶妖媚一笑，两只巨尾朝着二人脖颈而来，将二人凭空吊起，耳畔里回荡着胡蝶狰狞的笑声：“我今日杀了你两个，将你们魂魄吸入我这封魂囊中来，让你两个飞灰湮灭，我但要瞧瞧你们能告到哪里去？”

谢风尘却满面从容甚至带着一抹深邃的笑意，他将目光投向狐妖，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狐妖当然也看到谢风尘那面带得意的笑容，她预感不好，可转念又想，这一个死残废能有何本事，她尖声说道：“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随之尾巴梏得更紧了。

沅湘面色苍白，口中的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的剑身之上，剑身感染到沅湘的血气，忽然剧烈震颤开来，自行飞于沅湘手中，剑气纵横，霎那之间，自那剑中射出盖天杀气，银光肆虐中，胡蝶眼前突现一条巨型赤金鲤鱼，鲤鱼血盆大口一张，胡蝶微微分神，只惨叫一声，“噗”地现了原形，倒在地上吐出舌头。再瞧不远处，俨然两条鲜血淋漓得赤色狐尾。剑带着沅湘轻轻落于地上，幻化成簪自行斜插回了沅湘的发髻之中，沅湘只觉周身真气环绕，摸了摸脖颈瘀红渐渐愈合，感觉稍有力气，原是那发簪正为沅湘真气疗愈。

谢风尘摔落在地上，他捂住胸口重重喘息着，声音嘶哑而狠戾：“杀了这畜牲！”

沅湘心里一顿，看了看狐狸，望向谢风尘眨眨眼睛：“不是已经死了么？”

她走到狐狸身前，却见着狐狸小肚子悄悄吸了口气，沅湘握了握手中的剑，看着狐狸低声心想，不如就此算了。

哪知那狐狸突然睁眼，朝着沅湘喷出一口妖气，紧跟着四爪发力，一溜小跑窜入灌木之中没了踪影。

沅湘呛了口气，原地咳嗽了两声，却没有追去。

谢风尘攥着拳头低声道：“该死。”

沅湘平稳了一会儿气脉，才道：“她今日吃了教训，或许不敢再来了，不如就算了吧。”

“算了？”谢风尘冷哼一声，低声道：“狐媚子尤为记仇，今日你肯与她肯与她善罢留她活口，他日这孽畜必来寻仇。”

沅湘耸耸肩膀：“走就是了。反正找不到乌石伯伯，在这里空等也是浪费时间。”

谢风尘望向沅湘，扬声道：“要走你走，教我躲她，怎么可能...我但要看看她能如何，他日我定要将这畜牲神魂俱毁，飞灰湮灭。”他说完捂着胸口低头猛咳了一阵。

沅湘蹲在谢风尘身边看着他脖颈瘀痕道：“先不说这个，你怎样？你脖子红的厉害，可还伤到哪里了？”

这话却刺痛了谢风尘得耳朵，他忽地回首瞪住沅湘，额头青筋毕露，一把甩开她，咆哮道：

“滚开！且还轮不到你来护我！”

沅湘被他一推，急火攻心：“你...”话没说完，又倒头载了过去。

谢风尘见状懊恼不已，慌张朝着沅湘爬去：“湘湘！湘湘！”他伸手探了探沅湘鼻息发觉她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他废了翻力气，才将沅湘靠在一方大树前歇息，将沅湘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颤抖的手不住地抚着沅湘的发丝，谢风尘细长的眼眸中凝出了雾霭：

“小鱼，我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你不要恼我，我们或许还有时间，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他只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沅湘，仔仔细细的看着她：

“你这一世的模样变了不少，我险些没有认出你。”

“还记得吗，那年姑苏城外你我轻舟泛月，你也是这样靠在我的身旁。”

他纤长的手轻轻地扶着沅湘鬓角的发丝，满目柔情。

不知过了多久，沅湘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只见得她朦胧不清里嘴唇微微颤动，呢喃着什么。谢风尘把耳朵凑到沅湘面前轻声问：

“我的好鱼儿，你说什么。”

这一次，他听得真切。

“小白......”

谢风尘心中一震，只觉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抽身放下沅湘。让她背靠大树，不再言语。

待沅湘迷离中醒来，天已然亮了，却见得谢风尘一双寒彻天地的双眸，她意识到他的不悦，揉了揉眼睛，低声问：“你怎么了？”

谢风尘面色阴冷凝视着沅湘并不言语。

沅湘又道：“你...你怎的不说话？”

谢风尘轻蔑一笑道：“我留在这看住你，只是不想你被豺狼虎豹叼走，平白便宜了那些畜牲。你莫要误会。”他一顿，别过头去道：“我要走了。”

沅湘又问：“去哪？你不是说要在这里住下？”

谢风尘没好气道：“你管我？”

沅湘自知谢风尘心性甚高，料想自己先前伤了他的自尊，扶着大树慢慢起身跟在他身后：

“你给我这发簪不是俗物，这居然还能变幻成一柄剑，好生厉害。”

谢风尘没有回头，却还是答话：“哼，还算没全瞎。”

沅湘道：“这剑有没有名字？”

谢风尘停顿在原地，双手撑着地面好一阵子，沅湘瞧着他的背影静止不动，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也伫立在原地。

“追鱼。”

“什么？”

“此剑名为追鱼。”谢风尘的声音极低，眼睛瞬间红了，他忙眨了眨眼睛，望向天边苍穹，呆愣了半晌，他回首望着沅湘道：

“饿了，有吃的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