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
阮府上下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与红绸装点屋内。
阮楚江为了准备这场婚礼极为用心。样样要选最好最贵的,若不是沅湘百般阻拦,他甚至还打算为白云卿和沅湘在城内不远选中了一所宅子,供二人婚后所居。
这日艳阳高照,天气分外晴朗。
沅湘一大家人满面喜色,俱是换上了新衣,各个喜上眉梢,里里外外俱是一片喜庆的欢声笑语。
沅湘不知道的是,玉瑶与凌峰带着苏轻缘也来参加了这场婚礼。
苏轻缘格外开心,他自小常年憋在裕隐仙山里面,这趟难得出门,又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人间婚礼,自然是兴奋异常。
吉时已到,伴着丝竹礼乐声,白云卿与沅湘手中牵着一条大红绸,迈步来在厅堂。
白云卿一身红袍,身旁的沅湘一身凤冠霞帔,锦盖之下,桃腮带笑。
二人拜过天地与高堂,行过夫妻对拜之礼,被两个喜婆与来宾们簇拥着入了洞房。
洞房里,龙凤花烛摇曳生辉。
白云卿与沅湘端坐在床榻之上。
两个喜婆喜笑颜开的来在了二位新人面前,当中一个手执喜称托盘的喜婆上前高声道:“请新郎用喜称挑起喜帕,从此夫妻二人称心如意。”
白云卿的心里澎湃万千,以至于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他微微平复了呼吸,提起手,拿起喜称,将沅湘脸上的喜帕轻轻挑起,见得沅湘楚楚动人的脸庞一点点露出。他心中一颤,烛光交辉,四目相接,二人眼眸之中尽是道不尽的含情脉脉,这一刻,激动,喜悦,感动,紧张,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两个人的内心里涌动着。
另一个手捧合卺酒的喜婆高声道:
“请新郎新娘共饮合卺酒,从此恩爱长相守。”
沅湘与白云卿各执一杯酒,白云卿的手臂穿过沅湘的手臂,两个人饮尽交杯酒。喜婆这时候才退出了洞房。
沅湘目光扫过屋内的宾朋,目光落在玉瑶的脸上,心中一惊:“玉瑶...你们怎么来了?”
玉瑶笑道:“你的大喜之日我岂有不来之理?”
玉瑶朝着沅湘眨了眨眼睛,莞尔笑道:“湘湘,我说的没有错吧。”
沅湘咬了咬唇,面带娇羞。
苏轻缘拍着小手道:“湘湘姐,你今日穿着这一身红衣裳可真好看啊!”
沅湘笑道:“小圆圆,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呀。”
苏轻缘嘿嘿傻笑着道:“我说的是真的。”
凌峰一双大手揉了揉苏轻缘的脑袋,看着沅湘道:“湘湘姑娘,当日我还以为讲错了话,惹你离开,为此我十万分的懊恼,我妻也没少埋怨我,我担心许久,直到今天我这心才落了地。”
玉瑶道:“湘湘,我祝你们永结同心”
凌峰道:“那我祝你们早生贵子!”
沅湘害羞的垂下头去,宾客们喧闹起哄了一阵,出了门去。
房间内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万籁悉寂,白云卿清了清喉咙,轻声问道:“今天,累不累?”
沅湘埋着头,只是微微煽动着睫毛,轻声道:“不累。”
白云卿提手轻轻揽住沅湘,沅湘顺势靠在白云卿的肩膀。
白云卿温润的笑着,如玉的面颊贴在沅湘的头顶,轻声道:“我们说说话吧?”
沅湘抿了抿唇,微微颔首:“你想说什么?”
白云卿低声道:“我这一生,唯有两次最为欢喜,今夜算是一次。”
沅湘抬起头,望着白云卿不禁蹙眉问道:“那另一次是为何事?你难不成还和别人成过婚么?”
白云卿无奈笑笑,他动情的说道:“从小,习惯了和母亲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那时候,我随母亲一起躲在各种各样污秽肮脏的地方。恶臭的泥潭之底,干涸的枯泉之中,甚至在腥臭的死水之内...”
沅湘心里一痛,沉声问道:“为了躲避屠龙族人么?”
白云卿轻轻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还要躲避龙族的追杀。当年我父亲与魔君联盟,鼓动群龙谋反天庭,后来,他失败身死,我们母子两个就成了龙族余孽,众矢之地。”
他苦笑道:“那样的日子,糟糕透了。直到有一天,我在一口干涸的井内,望着天边的月光,不禁想到,若我这样苟活一世,还不如死。我听闻裕隐仙山有一得道仙人,曾因揭穿屠龙族肆意屠龙偷食龙心之事而遭帝君贬斥,我去了仙山,求他教我仙法,他本已对仙界失望透顶,心灰意懒,不愿再惹世事,更不愿收我为徒,我就日日跪在裕隐仙山殿外,长跪不起。后来,他终于动摇,肯收我为关门弟子。那个人,就是我现在的师父,鹤寻真人。”
“我记得那一日,师父肯收我为徒,我内心也如今日这般欢喜。”
沅湘心里一颤,柔声道:“小白,我们的余生还会很长久,我必定让你日日如此欢喜。”
白云卿双眸绽放着灼灼光华,他浅浅笑着,回忆道:“你在荒山里住的那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为煎熬的日子。我常常会去看你,记得有一日傍晚,你一个人坐在树下,手心里捧着那个火折子暗暗出神,后来,我见你泪眼婆娑,那一刻,我心里真的是又悲又喜。我欢喜的是,你心中有我。”他停顿住,面上却浮上一丝哀伤:“我悲叹的是,我什么都不曾给你,以至于你竟然将一个火折子视同珍宝。”
白云卿自怀中拿出了一个白玉手镯,他牵起沅湘的小手,将白玉手镯待在沅湘的手腕上:
“我后来去了九幽黄泉,劈断了三生石的一角,以三生之石炼化了这个玉镯。几次想送于你,几次却都犹豫了。”
沅湘道:“这镯子好漂亮,是法器么?也能杀敌?”
白云卿缓缓摇头,无奈道:“你怎么总想打打杀杀?”
白云卿道:“佩此玉镯,即使到了下一世,你都会记得今生之事。”
沅湘呆呆的看着手腕上的白玉无瑕的镯子,忍不住问道:“可是,若我死了,那不成鬼了,肉身没有了,怎么戴呀?”
白云卿笑笑,低声道:“此为三生之石,即便下了九幽黄泉,此石也会伴你左右,魂魄投胎转世托生之时,母亲临盆,你手上会戴着这玉镯一起重回人世。”
沅湘愣怔的问:“你莫不是怕我死了忘了你吧。”
白云卿轻轻笑着,道:“湘儿,我的意思是,你戴此三生玉镯,此生之事永远记晓,不会忘怀,所以,你不必修仙,若将来你命终时,再度轮回为人,只要乖乖等我就好。天涯海角,我会找到你。”
沅湘思量了一会儿,幽幽道:“可我还是想修仙,想活得像你一般长久。”
白云卿垂眸看向沅湘道:“为何?”
沅湘摩挲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柔声道:“人的一生不过几十年光阴,将来我有一日变成了个老太太,只怕到那时节,你要变心了。”
白云卿轻轻笑起,柔声道:“你纵使老了,却还是一样明艳动人。”
沅湘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白云卿笑而不语,沅湘哪里知晓,白云卿曾入过她的梦境。
他故作沉声道:“怎么,你不信我?”
沅湘道:“难说。”
白云卿俯视着沅湘,柔声问道:“若是将来我身死之日,也会如我娘亲一般迅速苍老,难道你也要变心么?”
“当然不会,你怎么这样说。”沅湘道。
“我不过是顺着你的逻辑所说。”
沅湘叹道:“不修仙,又如何陪你终老。”
白云卿指了指沅湘手腕的三生镯:“你有这个,还怕什么?永生永世,你我二人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矢志不渝。”
沅湘抚摸着三生镯,没有言语,她垂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这玉镯,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的眼中潋滟波光,不禁颤声道:“那我们约定个地方将来见面好不好?”
白云卿微笑着看着沅湘:“你是说那处荒山?”
沅湘脸上徜徉着幸福的浅笑,她微微颔首,面带羞涩。
白云卿轻声道:“不如我们为那荒山取个名字吧。”
沅湘眨了眨眼睛笑道:“那山里有个木屋,不如就叫木屋山吧。”
白云卿无奈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沅湘的鼻尖:“你当真不会取名。”他眼波流转,目光深邃,忽道:“思湘山,可好?”
沅湘心中一颤,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笑着。
烛光朦胧,轻纱罗帐。
白云卿提手将沅湘拥在怀中,他一双眼眸灿若星河,极尽温柔的看着沅湘,他低声道:
“湘儿,云卿此生,有你足矣。”
沅湘的内心如同小鹿般四下乱撞,还未待开口,白云卿温柔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沅湘没有想到,他的唇如此的炽热,如此的温暖。
白云卿吻得极为认真,他闭着眼睛,轻轻的抚摸着沅湘娇俏的脸颊,沅湘此刻在他面前如同一只柔软而乖巧的猫儿,只紧张的紧闭双目,笨拙的回应着白云卿。
白云卿的手缓缓将沅湘的外衣褪去。他探出纤长的手轻轻揽下红帐,红帐卷落,这二人的缠绵身影倒影在火红的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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