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辉煌的大厅里处处都弥散着一股宁神草的熏香气息，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金色立柱与白曜石地面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一圈淡金色的光辉。

此时已是夜晚时分，在侍卫的一路带领下，御前首相奥斯汀·奥斯曼·斯佩尔公爵走进了无论哪个夜晚都是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的王宫。

他穿过了底楼的大堂，走上了二楼，进入了宴厅之中，接着看到了打开了的天台大门，发现了位于天台的国王身影。

带路的侍卫想要上前通报，但奥斯汀阻止了侍卫，他挥了挥手，侍卫躬身离去，独自走入了天台，在距离国王身后数米外停下，皎洁的月光照耀在了两人的身上，有无数细微的灰尘颗粒在月光中漂浮，宛如空气之中舞动的妖精一般。

“陛下，”斯佩尔公爵看着那个并不算是非常强壮的背影，单膝跪了下去，一丝不苟的行礼道，“您突然召见我，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吗？”

从突然接到了召见的通报起，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白天的政务工作已经全部处理完毕，没有丝毫的矛盾与未决之事。国王在夜间的突然召见，一定是有什么突发要事出现。

斯佩尔公爵原本以为国王召见他的地方会是在政务厅，或者国王本人的书房之内，没想到在侍卫的带领下，他一路来到了平时宴请重要宾客的地方。国王此时正站在天台上，单手举着一杯红酒，就着月光独酌。

选择这个地点召见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选择在夜间突然召见的突发事件肯定有着极其重要的性质，但选择了非正式召见的地点，则说明了这件突发要事有着一定的隐私性，同时它的可商讨范围不怎么广。

换句话说，国王心中可能早已有了决断，他只是一时间想听听别人的意见，来增加他下决断的决心。

“起来吧。”单手举着酒杯的国王转身，视线落在了斯佩尔公爵的身上。

“是。”年近六十岁的斯佩尔公爵站得笔直，宛如一位年轻的骑士，坦然地接受着国王的注视，在他从这道目光里发现了一丝疲惫之后，他听到了一个问题：

“大公，我当这个国王当了已经有多久了？”

多久？

公爵在心中微微盘算了一下后，看向了国王的双眼：“您已经继位有十一年又零三个月了。”

“都这么久了啊，”国王低头饮了一小口红酒，静静地注视着公爵，“你可曾有后悔过当初支持我的决定？”

“陛下，”斯佩尔公爵微微低下了头，“对于这件事，我从未有后悔过。”

“但是我后悔了，”国王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把它对准了天上的明月，“这红色的酒液，就像是我的那些兄弟们当年流下的鲜血。”

斯佩尔公爵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公，你也算是我的长辈，心里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说出来，用不着站在一旁像个侍卫一样一声不吭。”

“陛下，您是国王，我是御前首相，无论身在何时何处，我都是您的臣子。”

“哈，臣子。”

莱特国王突然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低笑声。

斯佩尔公爵看着眼前两鬓都出现了白发，而实际上年龄只有四十多岁的国王，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人人都有以为国王陛下高高在上，掌控着王国里的一切，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与富贵，而实际上，只有同样也身居高位的他，才能真正的体会到高处的寒冷，以及悬崖下方布满的荆棘。

如果不想当亡国之君，那连一步都不能走错。

“这份国书你也看一下吧。”

莱特国王从丝绸大衣里拿出了一个拆开过的信封，斯佩尔公爵伯爵接过之后，从中取出了一份对折的文件。

简单地扫了一遍后，他露出了惊讶地表情：“陛下，这是……”

“这是那位帝国皇帝的亲笔信。”将红酒一饮而尽后，莱特国王把玩着手中的水晶酒杯，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陛下，帝国皇帝的意思，似乎是让我们送一位王位继承人去帝都进行深造与学习，等学业结束后，将帝国的最新魔法知识带回到我们王国？”

“信的内容就是这样，不过，信里面还提到，”莱特国王回过了神，说道，“除了我们王国之外，帝国周边的所有公国、以及联邦都受到了同样的邀请。”

眼见莱特国王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斯佩尔公爵不敢善作发言，而是问道：“陛下，那您的想法是？”

“我的想法？”莱特国王继续低声笑道，“帝国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能有什么想法？”

“不，陛下，”斯佩尔公爵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

“另外还有一件事，”莱特国王突然说道，“在我召见你之前，西尼尔说有事，到我的书房跑了一趟。”

“二王子吗？”

斯佩尔公爵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不敢深问。

“你知道吗，我下午才收到的这份国书，只在书桌上放了不到两个小时，他竟然就知道了里面的内容！”

莱特国王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怒意：“他刚才跑过来，你猜他说了什么？他说要为我分忧，主动要求前往帝国留学，成为王国在帝国的质子！”

“陛下，您不必生气，二王子可能是出于好意……”

“出于好意？”

莱特国王把手中的酒杯朝后一抛，落在了天台下方的地面上，发出了“啪”得一声大响，无数的水晶碎片四散飞溅，而这声响竟然没有引来任何的侍卫。

“这个逆子难道会不知道我这个王位是哪来的吗？”莱特国王冷笑道，“他怎么会可能不知道。我的每一个孩子心中都清楚，还有你，以及每一位御前大臣，你们心中都一清二楚。”

“去帝国学习最新的魔法知识带回到王国？只怕那个时候带回来的，是帝国的绝对支持！”

“帝国皇帝、帝国皇帝、帝国皇帝……”莱特国王几乎咬牙切齿道，“我是他们扶上来的，帝国要的我几乎都答应了，每年我要进贡多少的金银珠宝给帝国？我们王国的军队数量是多少，他们帝国的大军数量又有多少？”

“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良久之后，斯佩尔公爵看着渐渐陷入了沉默的莱特国王，问道：“陛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发动我们在帝国内的一切关系，先要弄清楚周围其他国家的应对情况，然后，”莱特国王靠在了围栏上，缓缓地说道，“拖，尽量地拖时间，拖到彻底弄明白皇帝的想法，或者我们是最后第二个回信的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