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脑子特别清晰，一边又有些摇摆。

是我多虑了吧？是我疑神疑鬼？摇摆了没一会，他下定了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天大地大，没有小命大。

既然控制了这两家，为什么不抓我呢？要么是想通过我找到那九十九个的藏身处，要么是压根在打乱仗，浑水摸鱼？

开着车在大街乱转，脑子在天人交战，一个劲地看倒车镜，看后面有没有追踪。一会儿觉得有，一会儿又觉得无。疑神疑鬼到这种地步，十二年来没有过，人类对危险的感知有种本能。

脑子飞快运转，得出了和炎哥一样的结论，那就是放弃那九十九个，让他们无声无息消失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再也不在那旁边转，自然也没把柄被人抓，只要那九十九人不被找出来，他就是无罪的。反正炎哥已经决定了，就此收手。那么当机立断吧。

司坦特在良心和自己的性命之间徘徊忐忑了没多久，人类自私自利的本性就占据了风。都自身难保了，何必还妇人之仁？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草木皆兵了。放弃了采购公司，放弃了仓库，放弃了九十九条人命。司坦特此刻连危若若也想放弃，但他不愿放弃炎哥。

对，就这么办，让炎哥立马机场，马离开充满危险的江城，否则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拿出电话拨打心人的号码，铃声响了好久，自动挂断之后，传来固定的女声。连着打了五个，都无人接听，第六个的时候，已经显示关机了。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听到这声音，咯噔一下，脑子嗡的一声，司坦特懵了，不好的预感传来。他吓得四肢发软。炎哥习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这个号码的私人电话随身带。能通没人接，绝对不是被抓。以炎哥快人一步的思维模式，和敏锐的问题把控能力，和十二年的细致入微的了解，司坦特得出一个接近真相的答案。

炎哥抛弃他，自己跑路了。

不死心，他给危若若打了个电话，危若若认识他，帮他给家里打了几个电话，最后遗憾地告诉他，自己也联系不老爸。

给他的安慰是，可能电话没电了，等充了电，肯定就回过来了，让他别着急。

要是这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司坦特就白在墨黑地带混十二年了。

是的，他百分百确认，他爱了十二年的人，身体力行给了他回馈，然后毅然决然地抛弃他而去。

他还是太嫩了。居然以为今天的那餐盛宴是两人的破冰之始。是啊，他的肇始；炎哥的结束语。

车往路边拐的时候，被人骂了一句，“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懂不懂交规？”

停在路边，浑身脱力，天塌了一般。点烟的时候手在抖，接着浑身发抖，抽了九颗烟之后，思想才开始归位。

“炎哥，谢谢你，在最后给了我安慰。你走了，我不怪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走到危旦熙找不到你的地方。走到天涯海角吧。我会把你记在心里的，我不会忘了你，我会想你一辈子。你是对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来我就做好了在关键时刻替你定罪的打算，今天是我逾越了，我居然动了要和你在世界的尽头厮守到老的念头。你精神肉体都受了那么多苦，是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炎哥，祝你未来的人生路，一路顺水顺风。祝你有个全新的开始。”

绕着江城从内环到二环，再转到三环，又脱了力，眼泪像被开了闸门的湖水，拼命往外面涌。十二年的情感，就这么无疾而终，任谁都受不了。再次将车停在路边，伏在方向盘哭得撕心裂肺。自从姐姐死了，父母相继而亡，姨妈一家视他为累赘，姨爹乘着火车将他带到外省扔掉，他就再也没有回去，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年。自从十二年前遇炎哥，他的人生才有了方向。炎哥就是他人生的目标。

十二年来没年没节的，像陀螺在不停地运转。

现在炎哥不见了。他的人生顿时失去了方向，就像跑了十二年的马拉松，突然停下来，走路都不知道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稳了稳心神，想到公司群里，那些小资们年假旅游过的地方，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该学学他们，放松一下了。是的，出去旅行吧。十二年无休，太累了，也够了。

前一个小时还那么在乎生死的，在确认失去炎哥这个精神支柱之后，司坦特一点都不怕被抓了。炎哥是他活着的理由，既然被抛弃了，生与死，监狱和自由，理智和崩溃，都已经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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