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杜晓的安逸不同,孟府外的世界早已翻了天地。
一直以来,梦、芜、澜三城就因利益划分争执不断,其中以梦城与芜城矛盾最深,两城城民对彼方的厌恶都刻进了骨髓。而澜城相对那两城而言,地域小,兵力弱。澜城更像是个墙头草,哪边厉害了,就往哪边倒。
芜城在早几十年总要压梦城一头,不管是在高层首领会议上,还是私下联系,芜城的官员连同芜城城民,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同梦城说话。即使是近几年孟则跟他们大大小小打了几场胜仗,也没能完全挫败他们的趾高气昂。但是明面上的芜城城主顾氏在万千城民面前发言,称芜城百年发展,基业强厚,无论如何都不是凭他梦城一朝一夕能企及的。私底下却也不敢对孟则掉以轻心,一日日盯着孟则都像是狼盯着案砧上的肉。
半月前,辰铭还待在军部里抠墙皮,突然前线来报,称芜城城主顾围已主动向孟则发通求和视频。到了下午,那通视频便已转发在各个频道,供全城城民观看。芜城的投降示好已经人尽皆知,孟则又带领着梦城打了胜仗。
只是后方替补军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打了哪门子的仗?还没开始多久便已结束了。
辰铭身上还穿着军队里统一派发的军服,得知了消息后,蹲在角落里,歪着脑袋看完了不远处墙上电视上的视频。顾围作为芜城最高首领,肩上别满了勋章。他出乎意料的年轻,面上庄重肃穆,眉眼覆盖着阴影,双手交握成拳放在桌前,一字一句念着求和宣言。
嘴里说的是求和,可那面色却没有表露出丝毫败者应有的愁容或是真诚,眉目间反而威气凛然,不容多看。
旁边同样穿着军装的年轻人一只手臂搭上辰铭的肩膀,看着显示屏,嘴里啧啧念到:“唉,本以为这次能上战场跟小芜崽子痛痛快快打一仗,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老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不过,一个月对城主来说都算长了。下次要是再敢来挑衅,城主三天之内就能灭他顾围老巢!”
辰铭面上没什么表情,甩开他的手,站直了身子。
四周的人都哄哄闹闹的,辰铭觉得吵耳朵,抬手挖了挖。
那位年轻人也站了起来,以为辰铭跟自己一样因为没能上战场而感到失落,他十分自来熟地拍了辰铭的肩膀:“小事,兄弟。当后备军多没意思,明年我打算去参加正规军,真正地抬起枪杆子。”他轻哼了一声,“城主英明,早晚会把芜城收归麾下,到时候,四境之内再无芜城!”
等他话说完了,再歪过头去看身边,辰铭早已不知所踪。
三个月前,杜晓被交至孟府后,几个小军官收到了命令封紧口舌,不管辰铭如何询问,只道是不知。
辰铭不傻,冷静下来,知道杜晓此刻只会在一个人那。
孟则不会威胁杜晓的人身安全,这点辰铭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没想过对芜城的讨伐竟然这么快便结束。辰铭暗暗凝眉,捏紧了拳头。
*
梦城军事最高指挥处。
室内布置严谨简洁,大理地板上反射着灯光硬冷的光芒。孟则身着黑色制服,领口齐整,一丝不苟。他坐在指挥室最中央的黑色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的眼下有些青黑,这一月并未完全休息好。收到芜城顾围的通话后,大局已定,这才有时间在白天小憩半分。
这时一阵声响传来,自动门向两边敞开。然后便是有力量而急匆匆的脚步声,向屋内走来。
孟则一听便知这是谁的脚步,霎时间睁开了眼。
来者两人身着着同孟则一样的黑色制服,肩上金光闪闪的勋章彰显着他们不同于一般士兵的身份。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体格结实。他走在前头,手臂上挂着制服外套。他把外套扔在沙发背上,熟络地一屁股坐下去,继而十分放松地后靠着,嘴里释放出一声沉重而舒适的喟叹。笑开了嗓子:“我说你小子有两把刷子!你们看到姓顾的今天垮起来的那个脸了吗?哈哈。他不是一直趾高气昂吗?现在还有这个肥胆儿么!”
后来的那个人看起来斯文,举手投足间却藏着威严。周文珂不似温黎那般随意,跟孟则恭敬行了礼,孟则让他坐,周文珂才走到温黎旁坐下。
温黎自顾自点了根烟,眯起眼吸了几口。周文珂才道:“具体的文件和赔偿条例已经发给芜城那边了,善后事务都委派下达给到了相关部门,大人,这段时间辛苦了。”
孟则脱了外套,解开领口最上的一颗扣子,松了松气,点头道:“你们才辛苦了。各级军官和军人的俸金不能少,该奖的罚的一并先处理了。”
周文珂点头,表示记下了。
过了半响,温黎道:“顾围这人阴险狡诈,跟着他老子学了不少东西。要不是我在澜城留了个心眼,多插了两手。差点买不着那条路。”
“澜城虽小,却是梦、芜中介。这次派重兵压碾芜城北,让精锐悄无声息穿澜城而过袭芜城东。尽管顾围在东边也留了数支军队,却碍于跟澜城缔结的共市条例,没有证据也不敢无端踢了澜城商主的菜篮子。而北边兵乱,大人也正是因为看准了顾围目空一切自恃傲人的品性,压准了他此时无暇无心将澜城琐屑提到前头来,着力断了顾军前线的后勤补给。”周文珂指抚了下镜框,“这次,是险胜。”
“胜了便是胜了,险又如何?”温黎嗓门粗大,大手一挥,眼神精亮,“过去老城主在的时候,吃了顾氏多少阴谋?栽了多少跟头?跟他顾围讲仁义,有用吗?没用啊!芜城睚眦必报,心眼忒小。这次打的不过瘾,要是他再敢眼红梦城的砧板,哼,下次就不跟他玩虚的了!”
温黎虽是从正规军校毕业,却实打实不是个精细人。但胜在胆子大,敢闯敢谋,体格好,在格斗比赛中脱颖而出,光着粗厚的膀子打红了眼,走上了领奖台。也正因为这次,让老城主孟徽看中了他,一路提拔,成为了正上级军官。后来,孟徽便将温黎指派给了他的儿子孟则。
实际上,老城主不止看上了温黎能力上这一片面考虑。温黎性情急躁,猛冲直撞,有时候还不知道拐弯。孟徽也了解自己的儿子,虽然不苟言语,却心思深沉谨慎。这是优点,稳重,不急躁。却也是日后当上领导人指挥官的一大弊端。他必须得有能与他脾性完全吻合相契的手下,才能相得益彰。孟则便与他相互磨合,学会了如何更好地调|教不同的手下。
近日疲惫,孟则抬手捏了捏鼻梁:“顾氏跋扈,要谨防他反扑。”
周文珂面色正经:“我会令人加强边防,另外……”
他稍微停顿,得到孟则的眼神示意后,才正色说道:“今早有一个女人在大门口闹事,执意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