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之前李玄早有成熟的办法，楚尧也不从中乱插手了，维持着这两座青楼的原状就可。

楚尧只交代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让她们找几个工匠，看看给土地爷附近再修座庙，塑尊金身。

这是继续经营土地公这层关系。

第二则是姑娘们每月上缴的利钱，酌情减上几成。

这是继续大力扶贫。

两件都是好事，花娘和芸娘自然是点头答应，更加感怀楚尧这个新东家的宅心仁厚。

……

吃过早餐，楚尧离开平康坊百花院，哼着小曲，回位于大朗巷的家。

关于捉刀人这一脉，楚尧心中还是有着不少的疑惑，想要问一下师父。

路上见有卖猪头肉的小贩，顺路称了二斤，蒜泥拌好，拿油纸裹了，拎着回去。

路上忍不住偷吃了两块，很香，有种说不出的风味物质，比工业化饲料催肥出来的猪肉好吃多了。

……

院子里。

楚一刀正在藤椅上晒太阳，唱着韵味十足的老秦腔。

秦腔起源于周，成熟于秦，到大唐早已是国粹级别的地位，大唐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秦王破阵乐》就是秦腔。

当然，宫廷有宫廷的高雅唱法，民间也有民间的唱法。

比如老头现在唱的词，就是典型的民间乱哼，歌词极其豪放。

——“白花花的大腿水灵灵的逼，这么好的地方留不住你……”

听得楚尧怪害臊的。

而且，隐隐有种被嘲讽的感觉。

这词本来或许是小娘子唱给负心人的，可自己这情况，夜宿青楼，啥也没干，可不就是像词中唱的那样吗？

“师父。”

楚尧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肉挂在厨房的门头，站在老头身后，很殷勤的捏着肩膀。

楚一刀抬头，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阳气未失，这才满意点点头。

手拍着藤椅扶手，梆梆作响，将刚才那两句又重唱了一遍。

楚尧：……

这下确定了，他就是故意的。

糟老头子坏的很。

“师父，跟你说个事儿。”

“啥？”

楚尧斟酌了语气，将昨晚发生在百花院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略去细节，只讲主干。

听得老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直到楚尧讲完，依旧还没回过神来，像是做梦一样。

“两间大青楼？”

他伸出两根手指，尖锐的喉结耸动，努力咽着唾沫问道。

楚尧：……

点头。

“两百多号姑娘？”

老头又问，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俨然就是一副老色胚加老财迷的模样，关注点彻底歪了。

呸！

下流！

……

“师父，您老人家别想这个了，想去玩随时都可以去，现在说正事儿呢！”

“我就想问问，咱们捉刀人这一脉，是不是真的能斩断因果？”

“您老还有没有什么压箱底手艺，还没传我？”

楚尧有点怀疑，老头可能会有些神通，只是不敢确定，索性问个清楚。

这话略显不敬，当即气得老头吹胡子瞪眼。

“有个屁压箱底的手艺！”

“就那一刀！我练了一辈子，能教你的也只有那一刀，你个混小子，是不是皮痒了？”

“不是不是不是……师父别生气……”

楚尧嬉皮笑脸，把他按在藤椅上，继续捏着背。

“我这不是好奇么？他们都说我是神仙转世，说的我自己都快信了。”

感情上，楚尧说和这老头有多深的感情，那是假的，毕竟这才是自己来的第二天。

不过因果上，或者说责任上，自己肯定得把老头儿当亲爸爸看。

这没得说。

再者，楚尧也看得出来，老头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关心，相处模式，也真就是师徒父子很亲的那种。

“屁神仙转世！”

“你要是神仙转世，老子就是……”

楚一刀差点脱口而出老子就是玉帝佛祖，不过到底还是忌惮鬼神，怕折了阴德，没能说出口。

恍惚了一会儿，他却似乎想起什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楚尧。

张嘴，犹豫一下，他沉声念叨。

“大郎？你是我捡的，你知道的，我跟你说过。说来也怪……”

“十九年前一天，长安城下了好大一场瑞雪，咱们这一行的规矩你也知道，天黑不出门，我早早就睡了。睡梦中就听见有个小孩儿嗷嗷哭，起先当是做梦，后来醒了，哭声越来越响，我实在于心不忍，破例出门看了一眼。”

“嘿！你瞧怎么着，就在大门口！雪地里躺着个小娃娃，脐带才刚剪断，连块布都没裹，身上还带着血，也不知是哪家杀千刀的这么没良心，生了带把的都不要。”

“我怕冻死，就把你抱回来了，第二天问街坊邻居，都说一点哭声没听到，又问附近的捕快大夫，也没丢了孩子的大肚婆。”

“我且当是哪里的江湖强人，带着你不方便，才把你落下，但连个信物也没丢。这家心也是喂了狗了。”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难道真是神仙转世？”

“天上掉下来的小娃娃？”

楚一刀絮絮叨叨的说着。

其实这事儿他和楚尧讲过好多次，不过这会儿听到“神仙转世”这个说法，似乎有了新的故事理解。

他从躺椅上站起身来，不由伸手搓了搓楚尧的脸，似乎想要搓出点什么，看看到底是哪门子神仙转世。

楚尧苦笑不得。

“师父，好啦好啦，谁生的都不重要，谁养的才重要，您把我养大，我给您送终，这才是理儿。”

“还有个事儿，我想学法术，你看行不行？有没有什么忌讳？”

学法术？

楚一刀重新躺了回去，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个。

“且学！只要你能学会！”

“老子在你这个年纪时，也学过练气，又是焚香，又是沐浴，又是观想，练了大半年，可别说气，屁都没练出来，差点坐出痔疮！”

“后来又碰见那个卖给我秘籍的道士，他一见我，起身就跑，我追上前去，给他一通暴揍，屎尿都打了出来，老**子！活该！”

听着这些，楚尧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老头，可太乐了。

他这一辈子，想来活得是真痛快。

……

“师父？”

“我听人说，咱家师祖，是阴司九品正神？您往后若去了，也能封九品正神？”

想到之前铁捕头说过的话，楚尧又问了一遍。

楚一刀伸出根手指，凑到嘴边。

“嘘！”

“你小子从哪儿听说的？”

“不过是这么回事，嘿，朝中有人好做官，咱家的大官在地下。你师祖护着我，等我以后去了，我护着你，一辈辈传下去。”

“这就是命！”

“祖宗好，一人他得了道，鸡犬都要上了天，更别说子子孙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