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展飞刚刚给白欣然打过电话，就又有电话打了进来。号码没有备注，但并不陌生，是昨天丁伶伶给他留下的。

他昨晚闲来无事翻手机通话记录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号码再早几天曾经给他打过一回，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这个发现足以令展飞心里砰砰乱跳。

——那什么也证明不了。

展飞一边告诫自己，一边接起电话。丁伶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明亮，充满元气。

“展飞，是我……晚上休息得好吗？……我现在过去……不麻烦，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这一头的展飞毫无主导权，只能嗯啊以应，最后才说了一句：“一会我姐过来。”

“啊？”丁伶伶显然有点出乎意料，但马上笑道，“那好，有人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电话挂断，展飞兀自有点愣神。

自己想要的回答，是这样的吗？

其实是想把白欣然介绍给她认识吧？

房门一响，展飞迅速地跳上床躺好，手机也规规矩矩地放回床头桌上，好像自己是个从医性良好的患者。

查房时间到了。

主治医生并没有太多可以交待的。展飞的身体素质很好，尽管有些营养不良的症状，但恢复力仍然惊人。

医生刚笑着感叹了一句“年轻人啊”，就听到房门上传来怯生生的叩击声。

跟在后面的小实习生回头开了门，看见是个穿着常服的女人，就作个“出去”的手势道：“大夫查房呢，家属不要进来！”

“哦，哦。”白欣然答应着，退出门去，在走廊上找个椅子坐下，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小保温桶。

过不多久，病房门开了，白欣然忙着站起身，迎上一行白大褂：“大夫，我……”

“你是患者家属？”

白欣然连连点头：“我是他姐。他到底是……”

“急性阑尾炎……你别急！”大夫插进来的这一句，是安慰几乎尖叫出来的白欣然的，因为她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似乎自己也摇摇欲坠了。“昨天就做完手术了，很成功，恢复也不错，再点几天消炎药，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白欣然这才缓过气来，胡乱给眼前的人们鞠着躬：“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大夫见过各色的患者家属多了，不为所动，只叮嘱了一些饮食的注意事项，就转身离开。倒是身后一个小护士留了下来，递给她一叠单据：“记得交一下费去啊！”

“啊？……哦。”白欣然心里一沉，这才想到这个无比实际的问题，一时间几乎不敢开口问，“要交……多少钱？”

“这不都写着吗？”小护士指指流水单的末尾，“也不算太多，住院押金那些昨天都交过了，再交一点以防万一。等出院的时候结账，多的会给你退回来的。”

“押金？谁交的？”

“你弟弟的女朋友。”提起丁伶伶，小护士就笑嘻嘻的，“挺好的一个小姐姐，送你弟弟过来，又忙着跑前跑后的，哪有点大老板的架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

白欣然一头雾水，也不知道敷衍了些什么，见小护士笑着走了，才捏着那一叠单子进了病房。

展飞一看见她，立刻跳下地来。

白欣然吓得一哆嗦：“小飞，你闹什么，快回去躺着！”

“姐，我没事了。”展飞拍了拍胸口，咧嘴一笑。

“嗯。”白欣然看着他的笑容眨眨眼，把即将涌进眼眶的泪水眨了回去，“谢天谢地！你以后可得注意身体，不能那么拼命，知道不？”

一边用絮絮叨叨掩饰着情绪，白欣然一边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取下上面倒扣的碗，拧开盖子，一缕白气袅袅地飘了出来。

“我给你熬了小米粥，还煮了两个鸡蛋……”

“姐！”展飞无奈地笑着，“我又不是坐月子！”

白欣然“呸”的一声，忽然思绪一转，想起了他那个“女朋友”，正要开口问，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是背对着门口的，一时看不见来人，却看见展飞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丁总！”

丁伶伶轻快地走进来，先把手里的便当盒放到桌上，发现保温桶里是小米粥时，就往旁边移了移。

“您是展飞的姐姐吧，我是丁伶伶。”

白欣然局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轻轻握住丁伶伶的手：“哎，你、你是小飞的……”

她犹豫着，没有把“女朋友”三个字说出口。

丁伶伶开朗地笑着，向展飞眨眨眼：“现在是……‘老板’了，对吧？”

“对。姐，这是丁总，我的……老板。”展飞介绍得有点生涩，“这是我姐，白欣然。”

“白？”丁伶伶稍有意外，但还不等她脑洞大开，白欣然已经笑了起来。

“小飞和我家小畅是战友。”想了想，她又补充说，“我弟弟，白畅然。”

丁伶伶觉得自己听懂了。

不管白畅然这个人现在在哪里，是健在还是已经……只听展飞对白欣然的称呼，就知道他们一定关系密切。

“白姐，”丁伶伶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那就耽误你几天时间，照顾一下展飞。我单位里实在是走不开。”

“应该的，应该的。”白欣然点着头，“已经给丁总添很多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那我先走了。”丁伶伶口头客气着，向展飞招了招手，却同时丢给白欣然一个眼色。

白欣然立刻满脸笑容地送了出来。

丁伶伶到走廊上才取出一张卡，递给白欣然：“白姐，展飞的医药费是单位报销的，但是现在要先垫付，你拿这张卡去刷，随便刷，额度肯定够的。记得保留好单据，上班以后带给我就行。”

“谢谢，谢谢丁总！”白欣然虽然觉得这单位的福利也太好了一点，但丁伶伶的样子是那么自然，令她根本想不到拒绝，只是一边道谢，一边送到走廊尽头。

展飞则在病房里犹豫着。

丁伶伶带来的便当看起来真的很诱人。

但是白欣然亲手熬的小米粥也不能辜负。

他刚刚做完阑尾手术，早点吃这么多会不会有问题？……

向来以沉着冷静、干练果断著称的陆军特种兵某部退役士官展飞同志，面临着一生之中罕见的、难以决断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