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飞大步流星地走进茶社时,门口迎宾的服务生显然吓了一跳。这地方装修得颇有点清雅味道,所以来这儿的客人也都不愿表现出莽撞的一面。
但是那一瞬间,服务生几乎以为自己是个武馆学徒,而且好巧不巧,碰上了来踢馆的高手。
不等他上前询问,里面的丁伶伶已经招手出声:“这里。”
所以是找人的吗?服务生心有余悸地退了回去。
丁伶伶则顺势站起身,就在桌旁等着展飞走近,然后向相亲男一点头:“这位是我助理。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没提展飞的姓名,也没给他介绍相亲男。
展飞因此也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跟着丁伶伶走出大门。
谁也没去看相亲男变得相当复杂的脸色。
“又是跑着来的?”丁伶伶开了车,向展飞侧下头示意,自己也坐进车里,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谢谢,帮我一个大忙!”
“嗯。”展飞在看到她的神情时,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因而沉吟一阵,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我这算不算加班?”
“算,当然算!”丁伶伶不假思索地回答,“以后我也全靠你了,好不好?蜜蜜这家伙,临阵掉链子,1号紧急状态,她居然不来救驾!”
展飞在听到“全靠你了”的时候,心里就猛地忽悠一下,像过山车到了顶端,往下滑的那一瞬间。后面的话他就没太听清,半天才问:“田蜜?她怎么了?”
“帮Hosea应付他家人去了。”丁伶伶随便解释了一句,同时发动汽车,“你从哪儿过来的?送你回家?”
展飞刚要回答,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嗯嗯几声,挂断后,神情就变得有点严峻。
“能不能送我去第二医院?”
他声音很冷,像是要借此压住紧张的情绪。丁伶伶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是白姐生病了?”
刚才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白欣然,但说的什么没有听清。如果真是白欣然自己有什么问题,能打电话来,也说明不严重。
但丁伶伶还是迅速地拐上了去医院的路。
展飞摇了摇头,目视前方,牙关咬得很紧,半天才说:“是她弟弟,白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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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医院,丁伶伶问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她从来没问过展飞的家事,就连白欣然担心她误会,想要解释自己和展飞为什么会住在一起,也被她阻止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关白畅然的消息,知道这个人还活在世上。
她不确定展飞是否想让自己知道更多。
果然展飞再次摇头,并迅速地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才隔着玻璃作出口型说:“谢谢。”
丁伶伶笑着招了招手,同时尽量不动嘴唇地念叨:“犟得要死……驴一样……一根筋……”
说完自己痛快了,才开车离开。
她虽然不想过问人家的私事,但总还是想帮忙的。
好在展飞现在也有工资卡,而且经由她特批,可以预支最多两个月的工资。
应付一时之需应该是够了。
展飞确实也没有在为钱担心。
他跑进住院部的楼里,一眼就看见白欣然从楼道尽头迎过来。
“洗过胃了。”白欣然第一句话先说,像怕他着急,语速快得几乎没有标点,“大夫说服药剂量不大,送来也及时,明天就能醒了。”
“吃的什么?”展飞的声音显然是压着,透不出焦急和恼火,但唯其如此,白欣然更明白他是动了真气。
“就安定,我没敢都留他那儿,每次才给他两片。谁知道他偷偷攒起来了。”
“真是出息了,啊?”展飞咬着牙说完,仍然觉得无处发泄,一拳捶在旁边墙上,发出“轰”的一声闷响。
经过的护士吓了一跳,斥责了他们一句,展飞又赶紧道歉。
这还是他没敢用力,不然的话,墙上石灰都得碎一大片。
隔着这堵墙,重症监护病房里,那个和展飞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仍然昏睡着,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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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伶伶回家路上,姑妈的电话就打来了,她又不敢不接,只好按了免提,放在仪表台上。
“怎么回事啊?”姑妈的声音一上来就很高亢,听起来火气不小,“你这么快就走了,人家打电话给你邹叔叔,说的全都不是好话!邹叔叔又赶紧给我打电话,叫我问问你。”
不是好话?
丁伶伶有点发怔:自己哪一点得罪了那位想得美的仁兄?
“我公司临时有事,真不是故意的。”
一边说着,丁伶伶一边调头,往公司方向开过去。
这个时候回家,万一姑妈正在守株待兔,不是要被抓个正着么!
“真有事?”姑妈顿了顿,似乎相信了,声音也平缓了不少,“你叫小展去接你了?”
“是啊……”丁伶伶顺口回答,随即觉得不对。按理说,现在展飞应该和自己在一起,万一姑妈真问了,自己到哪儿去找一个展飞出来?
好在姑妈只是叹了口气,说:“我看是那边有点误会了,待会儿我打给你邹叔叔,跟他好好解释一下。”
“误会?”丁伶伶眉梢一跳,声音顿时尖利起来,“那人误会我跟展飞?他说什么了?”
“哎,伶伶你别急……你一个女孩子,虽然是老总,找个男助理还那么年轻,本来就有点……”
“姑妈!”丁伶伶厉声打断了姑妈的念叨,“我公司里,经常打交道的同事,少说有一半都是男的。他今天见了个展飞就说这些不干不净的,真知道我平时上班什么样,还不要活活气死?你跟他说醒醒吧,大清亡了!”
“咳,伶伶……”
姑妈没听懂“大清”的梗,只想再劝一劝。丁伶伶却猛地想起今天没能出场的田蜜,嘴角浮起一丝阴险的微笑。
“算了,姑妈,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有男朋友了,你以后别给我介绍那些牛鬼蛇神的。”
“什么?”姑妈明显惊了一下,声音又大起来,也因此没有听到丁伶伶刚刚才停车的声音,“伶伶,你可别瞎说啊!你哪儿来的男朋友,我都没听你提过!”
丁伶伶把手机改回话筒通话,握在手里,向后靠在座椅背上,顺便伸了个懒腰。
“谈恋爱这事,一句话两句话又说不清楚,我开始也没明白嘛……就,刚确定关系……”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的,姑妈也有点拿不准了。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谈恋爱了?谁呀?”
丁伶伶笑了笑,眯起眼来,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高耸的公司大厦,看着那处外墙拐角,那条后来被保安们无数次渲染过的攀爬路线。
从地面,直到23楼的会议室。
“展飞。”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