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飞一直半开玩笑地把丁伶伶称作霸道总裁，不过事实上，她几乎没有对他霸道过。

所谓要控制他，也无非是替他做一些今后的打算，展飞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她也不会强迫的。

更不用说对他发火。

但是今天这个电话，从一开始她就带着恼怒。

这段日子，她的压力应该也很大。

展飞默然想着，就听到她再次开口，已经不再掩饰语气中的指责意味。

“展飞，你不觉得你做得过分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过分吗？

她高高兴兴地回家去见你，你却去找绯闻女友？

这哪里还是过分，简直就是混蛋。

展飞想着，刚要开口道歉，眼前却迅速地黑了下去。

还不仅仅是失明，好像因为他一直用“头晕”当作借口，这一次真的感到了头晕和恶心。

他不得不扶住额头，深深地呼吸几次，想要抵御这种不适。

因此错过了电话那边的几句话。

等到他渐渐清醒过来，丁伶伶那边也已经沉默了一阵了。

然后她平心静气地问：“展飞，你怎么了？”

“嗯？”展飞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自己刚刚没有回应，说不定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

她是个多么聪明的女孩子呢！尤其在他的事情上，有着不可思议的敏感和洞察力。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还是谎言。

“我……没什么。伶伶，我觉得有些累了。”

“是吗？”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显然已经听出了他的一语双关，“是累了，还是厌倦了？我给你的压力很大吗？”

“对。”展飞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样就能让声音显得平静一些，然而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握着手机的手在不停颤抖。“伶伶，我……我永远也追不上你，在你身边，我觉得自己太渺小，太不值得一提了。我简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自己也惊异于自己能说得这么振振有词，好像那都是他真心想过的。

既然如此，她会相信吧？

应该……会吧？……

“原来……”丁伶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也许是因为经过话筒的缘故，显得有些寂寞。“你是这么想的啊……展飞，你应该早跟我说的……”

展飞用力咬紧了牙关，阻止心中的懊悔和罪恶感将自己吞没。

她做错了什么，要换来你这样的伤害她？……

长痛不如短痛……

现在就斩断这份感情，总比将来让她面对永远的失去要好……

“对不起，伶伶……我觉得我们……”

“分手吧。”电话那边简单明快地说。

这个回答未免来得太快，展飞感到了一阵心悸。

“是的……分手吧……”他重复的声音很轻，好像只是发出了一声喟叹。

丁伶伶的口齿却愈加清晰起来。

“展飞，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是……祝你幸福。”

说罢就挂了电话，干脆利落，一如她向来的性格。

令人无法不喜爱，无法不为之心动的性格。

她知道他想要自由，就给了他自由。

那么，他又给了她什么呢？

一段乏善可陈，还会让她成为旁人笑柄的恋情吗？……

展飞深深地躬下身，把头埋进掌心里。

脑中的不适感已经敌不过胸口传来的疼痛，他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欠她的，而且这亏欠永远也还不清。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放开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意识到已经失去她的时候，还是克制不住地心痛。

好像他已经提前死掉了。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展飞的身体猛地一颤，本能地抬起头来。

尽管屋里没有开灯，他还是看到了夜色中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

就像夏灵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的视力也再一次不知不觉地恢复了。

“展飞哥，对不起……”夏灵珊的声音里带着点抽泣，“都是因为我……”

“不是的，”展飞平淡地回答，“和你没有关系。”

如果需要有人痛苦，那他一个人就够了，没必要再牵扯其他人进来。

不过夏灵珊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

“展飞哥，你别这样……我可以跟丁总解释的……”

展飞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开了灯，然后问：“你饿不饿？”

这姑娘大白天的时候就喝得烂醉，又有些受伤失血，按理说该补充点营养了。

看她一点自觉都没有，展飞只好去厨房帮她做点东西。

走到厨房门口才发现手机还一直紧紧握在手里，好像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似的。

展飞无言地合了下眼帘，转身又走回来，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才进去厨房。

找到米淘好，加水坐到火上。展飞靠在厨房一角，对着煮粥的锅出神。

他记得刚住到一起的时候，给丁伶伶做过几顿饭。

谈不上好吃，但也没有太难吃。

可还是被她嫌弃了。

她说他的口味就和樊哙一样，吃生肉也行，所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好吃。

其实她说的不对，展飞默默地想，有时候吃生肉只是野外作战的需要，他还是能分清行军干粮的各种口味的。

又比如她说好吃的那家牛排就是确实好吃，但她极力推荐的奶茶就敬谢不敏。

回想得太投入了，几乎想打电话跟她好好辩论一番。

这时才想起来他们刚才已经说过了分手。

分手。

这两个字就好像一把刀，随时随地会插进他的胸口，把里面搅得血肉模糊。

又是一轮不可遏止的痛楚过后，他才发现锅里的粥已经沸了出来。

展飞没想到自己这么脆弱，一个失恋而已，就魂不守舍到了这种地步。

他一边鄙视着自己，一边关掉火，把粥盛出来。

进屋的时候刚好看到夏灵珊半躺半坐的，手里拿着他的手机，神情有些紧张。

他手机没设过密码。

看到展飞进来，夏灵珊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立刻变得手忙脚乱。

手机在她手里跳了两跳，然后落在沙发上。

展飞一眼就看见了当前的界面。

那是公司企业邮箱的界面，而且，登录名不是他的，而是丁伶伶的。

作为总裁助理，他有权限登入丁伶伶的邮箱，帮她处理一些事务邮件。

眼下显示的却不是邮件列表，而是一个“已发送”的提示。

邮箱里的某封信，或者某个附件，刚刚被操作转发了出去。

展飞放下粥碗，拿起手机，像是要确认一下发送的内容。

那个附件的名字叫“biaoshu.zip”。

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