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整得夏侯渊有些懵。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来着……
哦,对!
他是来离间小女皇和元君之间的关系的,怎么现在反倒是被她将了一军!?
夏侯渊觉得,他大意了!
可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又太过真实,让他又觉得……
小女皇这是爱惨了他吧?
瞧她这紧张激动、双眼通红、梨花带雨的模样……
夏侯渊几乎立刻可以确定——小女皇已经完全的被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假笑可以装,眼泪装不出来吧?
这世上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人,他还只见过他母妃一个。
小女皇才十四岁,又被两位帝王保护得极好,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哪里会这些!?
但又想到以往他被她坑的数次……
夏侯渊在自己的脑海中,反复横跳,摇摆不定。
啊,爱还是不爱?
真是一个难以判断的问题……
谌容被他这样儿也搞得挺懵比的。
至于他心里的小九九,她是完全想不到——因为夏侯渊紧绷着脸,一直眉目深沉的盯着她,似乎是想要追究她刚才那一巴掌的责任。
谌容这心里就稍微有些忐忑了……
但只能继续把戏唱下去。
然后她就即兴表演了一段她跟肃叔在江湖上常看的一部戏。
糟糠之妻是如何骂负心汉的。
谌容稍微改了些不符合她身份的台词,直把夏侯渊说得心虚+心慌。
他接近她确实别有意图,瞧见她哭得眼睛都快肿了,他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夏侯渊从小到大也没这种经历。
更不会哄小姑娘。
钢铁硬汉听软绵绵娇滴滴的姑娘哭着控诉,就像是受到了暴风雨的袭击……
夏侯渊毫无招架之力。
赶忙说了句:“那个,本宫刚想起来本宫还有些事儿没办完,你好好休息,本宫晚点再来看你……”
然后就落荒而逃了。
似是很怕谌容再哭得更厉害了,或者问到他之前未婚妻的事儿……
夏侯渊飞似的跑了,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瞧着他彻底消失,谌容松了口气。
申姜看陛下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极不好受,瘪着嘴,几乎也要哭出来,劝道:“陛下,皇贵君也就能嚣张这一时了,您别难过……”
谌容在夏侯渊出去的那一刻,几乎就立刻恢复了原态。
淡定的伸出两根食指,面无表情的甩掉了脸颊上还挂着的泪珠,冷静吩咐他:“去端盆冷水过来,再准备些小块碎冰,用绸布包着。”
申姜看得一愣一愣的:“……陛下,您不难过啊?”
“难过啥?”
谌容撇撇嘴,直接拿起刚才批了一半的奏折,继续看:“多大点事儿啊!”
她从小就被肃叔抛着玩练轻功,胆子早被练出来了。
哪怕是地震,她都能拿出百分之百的帝王精神,找个安全的三角地带,镇定批奏折。
就是刚才她演得太动情,以至于眼泪滴到了奏折上,她都没发现。
正好又是报蝗灾灾情的折子,官员字字句句都感人肺腑,然后又问她要钱。
谌容借着那滴不小心掉上去的眼泪,顺势写道:“爱卿的苦难朕已了解,有爱卿如此为国为民之贤臣,朕感激涕零。”
“赈灾粮款已下发三次,先前与武乾打仗,国库已然空虚,赈灾款再度下发恐怕会引朝中众臣非议,更会受到层层盘剥……故此,朕决定从朕的私库出银子,并派钦差前去,解爱卿之困。”
谌容笔下感动,内心复杂,面上毫无波澜。
蝗灾多发于夏秋之际,当然,冬天春天也有,但是很少,而且因为气候并不适于蝗虫生存,故此,极好解决。
所以她刚开始只当是小灾处理了,直接让户部出了银子。
如今看来,可能还牵扯贪污案。
关于蝗灾的折子,她从二月底就见了,如今已是五月初,期间又拨了两次款,反倒是愈演愈烈了。
当然,也不排除今年的蝗虫格外厉害,从冬天到春夏,生命力越发顽强。
可这概率太少了,三次拨款都没能解决根本问题,让人不得不怀疑。
她早一个月前就已经派沈文轩暗中去调查此事了,只是没想到今日被夏侯渊发现沈文轩不在,还过来跟她说什么红杏出墙乱七八糟的……
谌容无语的抿了抿唇。
心道也多亏夏侯渊这种直男性格,她装个娇蛮,他就头大受不了的跑了。
否则,真跟他对峙细说,保不齐会露出什么破绽。
申姜瞧他们女皇陛下如此心如磐石、稳若泰山的样子……
啧啧,佩服不已。
赶紧把东西拿来:“陛下,您去去肿……”
“嗯。”
谌容接过,单眨着眼,一手敷眼睛,一手批奏折。
一只眼敷个三五秒,又换另一只眼,将裹着冰的绸布至于眼眶附近轻轻点着敷。
……
夏侯渊跟躲鬼一样躲回蓬莱殿,元胡等人看到了甚为惊讶。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夏侯渊大掌摸着自己的胸膛,顺了口气:“好家伙,女人哭起来,无异于洪水猛兽!”
元胡震惊:“您把女皇陛下给气哭了!?”
可以的,终于有长进了,不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元胡心里还没高兴两秒,就听他们小太子道——
“气什么呀!谁气她了?”
“本宫刚告诉她,沈文轩红杏出墙了,结果她‘啪!’地就给了本宫一巴掌!!”
元胡瞳孔地震:“!!!??”
“所以您不仅没挑拨离间成功,还挨了一巴掌!?”
元胡不禁劝道:“看到了吧殿下,无论您对小女皇做了多少事儿,她都不会感动,她心里还是向着她青梅竹马的小哥哥的,哪怕人家背弃她了!”
“才不是呢~!”
夏侯渊挥挥手,脸色出现了那种类似害羞、不好意思,还有些骄傲,更想显呗的神情:“本宫这回是确定了——小女皇她绝对是爱惨了本宫!”
“你都没看到本宫说她头上冒绿光,她第一反应是什么?”
“她直接就甩了本宫一巴掌,愤怒质问,痛哭流涕,说本宫是负心汉!!
“哈哈~!!”夏侯渊的激动欢快溢于言表:“这不就说明她心里有本宫吗?!”
“人的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打是亲骂是爱——她今日对本宫又亲又爱,搞得本宫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元胡:“……”
我看你头冒傻气被人耍了还美颠美颠的样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元胡心塞塞,直喟叹小女皇是个人精。
不行,再这么下去,别说是大胤的天下了,就连武乾估计也得被他们憨批太子赔进去!
元胡想了想,试探着问:“殿下,听闻大胤每年都会举办狩猎,今年的是不是也快到了?”
“好像是吧……”他没对这方面做过研究。
不过元胡一提醒,夏侯渊倒是兴奋了:“本宫要准备几身狩猎的劲装!这段时间再练练骑射!等到时候在那群废柴面前征服整片森林!!”
元胡:“……”
就知道他满脑子都是上位。
完全忘了他图谋的是皇位。
罢了,他来安排吧。
……
左相府。
自打左相和女儿彻底闹掰后,有心想要缓和父女关系,开始格外关注女儿,以及他夫人的那些……男宠们。
说来憋屈。
他堂堂左相,如今不仅要吃夫人的闭门羹,还要受这些小白脸儿的鸟气!
“谁在外面这么吵啊?”
左相夫人自打决定放飞自我以后,活得超痛快。
每日听男宠们唱唱曲,弹弹琴,偶尔还为她专门撘个小戏台,演些时下流行的戏,不知有多滋润……
人的心放开了,就活得敞亮了,会更爱自己,对自己更好,不想再委屈自己,别说性格方面不拘谨了,连脾气都大了。
左相夫人狮吼般的怒气从里屋传出来,震得外边正在吵架的两个男人同时一哆嗦。
左相眉峰微挑。
惊讶自己竟也有夫纲不振的一天,继续端着温雅又不失威严的姿态站着。
反倒是他面前这身穿绿衣的小白脸儿——
在他夫人开门出来的前一刻,他竟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身子一软,歪倒在地。
单手捂着脸,泫然欲泣的看着他,满目委屈,楚楚可怜。
左相不可思议,但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果真,他夫人一出来,这小白脸就故意大动作的别过身去,专门惹人注意。
“这是怎么了?”左相夫人问了声。
左相沉着脸,正要发怒,将敢跟他顶嘴叫板,并讽刺“他不如他年轻貌美有情调”的男人赶出府去!
那小白脸却先开口了,声音娇弱,可怜巴巴:“夫人,不怪左相大人,是绿儿脏,碍了左相大人的眼,左相大人只是想请绿儿离开,并没有打绿儿,都是绿儿不好……”
左相眸光刺出锋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小白脸抱紧自己,背对着他们,瑟瑟发抖。
左相抬手,正要让人将他拉下去,谁承想,他夫人竟拦住了,大吼一声:“我看谁敢!?”
府里的小厮们停下,不敢向前。
统统看向他。
左相拧眉,颇有些无可奈何的隐忍:“瑾若,你到底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