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外边也在猜测,但长公主党本就树敌众多,再加上她儿子从小就不是什么好鸟,一时间还真不太好猜”
“尤其这才进京第一天,估计是蓄谋已久。”
谌容看着窗外,微微挑眉。
长公主进京本来就有所图,李宸泓这事很有可能会加速党派斗争,如今女性政策才刚步入正轨,若内乱来得太快,恐不易控制。
她双手托腮,纤细的手指流动般的轻点着,想着对策。
看对方对李宸泓的侮辱仇恨程度应该中等。
否则以对方的能力,既然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李宸泓身边的侍卫,并且清空满春院内的所有人,这样的实力,直接将李成红杀了,或者把他断手断脚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他却只是把它挂在门前羞辱
看似是警告,实则纯粹就是泄愤吧!
谌容琢磨着,难不成是情敌?
李宸泓能有什么情敌呢?
就他那纨绔子弟的形象,京中但凡看着他长大的世家大族的主母,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只是不知他这几年被赶去封地,是否学乖顺了?
但是瞧他今晚的做派,进京第一天就去妓院,恶劣的本质没变呀。
又或许他是以妓院做幌子,专门去见什么人,进行密谈,又刚好被仇人撞破,对方顺便就让他挂出来示众了?
谌容又猜测了几个可能,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她还有一大堆奏折没批,批完了才能睡觉,否则第二天滚雪球似的更多。
尤其长公主极宠儿子,儿子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一定不会轻易过去,没准儿明天还会在朝堂上找她的茬呢,她又何须现在就想明白这些?
明天端看各方态度,谁无辜、谁心虚,一目了然。
第一夜,安侯可是没睡好。
被夫人折腾得脸上都挠了道子。
有韭菜叶宽的冒着血丝的三道,从侧脸一直抓到脖子,直接破相了。
安侯夫人要跟他拼了!!
之前她就顶看不上长公主那纨绔长子,谁料,安侯居然背着她,偷偷给女儿定了亲,还美其名曰背靠长公主的大树好乘凉。
“我呸!”
安侯夫人想起这事儿就一肚子的气,可当时长公主还在封地,想要退婚也不现实,如今长公主回来了,还爆出儿子有这样的隐疾,安侯夫人快要气炸了。
“这就是你给女儿说的好亲事!对方都不能人道!!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良心被猪油蒙了?!愚蠢之极!!”
夫妻生活几十年,安侯夫人越看安侯越不顺眼。
尤其最近跟左相夫人搓麻将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脸红润有光泽,连皮肤都变得细腻了,无论谈什么脸上都带着笑意,一看就知道是被那十个会讨人欢喜的男宠给滋润的!
惹得她都眼气,恨不得也养他百八十个的!
她是没钱?还是没地位?为什么要跟眼前这个满腹利益,面容丑陋的中年油腻男蹉跎一生!?
养他几十个小狼狗不香吗?!
安侯夫人顺势从旁边的花瓶里抽出鸡毛掸子,直接就抽安侯身上,怒吼训斥:“你去!现在就去把婚给我退了!退不成你就别回来了!!”
安侯觉得她欺人太甚,忍了半晌,也怒道:“这大晚上的,我怎么去?”
“你当初怎么背着我给女儿定亲的,就怎么去!”
“人家不休息啊?”安侯往后退,躲着她的掸子。
“我管她睡不睡!你去不去!?”
“人家好歹是长公主”
“你给我滚!立马滚!!!”
安侯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瞧她怒气蓬勃的疯癫样,今天是不会过去了。
他要是不反抗,她还想让他睡在外边儿不成?
安侯面容凶狠愤慨,猛推了她一下:“你发什么疯!?泼妇!!”
安侯夫人被他推得一个踉跄。
退了小两步,才勉强扶住旁边的桌子站稳了,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推我!?”
安侯被她激得都动了手,此时再欲盖弥彰的讨好没有任何意义,索性硬气的承认了:“是,我推你,谁让你大晚上的跟个疯子似的乱撒泼?”
自打他从安国公被降为了安侯,她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吹毛求疵,乱发脾气。
是,他是靠着她们家起步的,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如果没有她娘家帮衬,他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今天。
可那也有他自己的努力啊!
若不是他一直勤勤恳恳,殚精竭虑,他能成为现在的样子?让她依旧过着这么好的生活!?
可是女人不懂感恩。
打他娶她的第一天起,她就觉得他欠他的,所以他要事事相让,她对他惯会颐指气使,哪怕他坐到了国公的位置,在她眼里仿佛也一文不值。
安侯一肚子的气,觉得这女人就没有心。
她父亲早已去世,剩下的叔伯兄弟虽然在朝中也有位置,可都不如他如今的地位,她娘家现在还仰仗着他呢,他早该立一立这府里的规矩了!
安侯看着妻子,警告道:“你要想好好的过日子,就消停的过,不想过就滚回娘家,我安府再不容你!”
安侯夫人气急反笑,“好啊你,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是吧?!”
她年轻时就是京中贵女,骄傲的很,从出生起到现在,就没受过任何气,骨气硬着呢。
听他刚才这么说,安侯夫人一甩掸子,当即道:“好,我走!你可别后悔!!”
安侯轻嗤一声,心道,他能后什么悔?
这女人就会虚张声势!
安侯连理都不理她,直接转身走人了。
安侯夫人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是去后院儿,找他那些贱蹄子们去了!
她咬牙,紧攥着拳头。
而后直奔女儿的住处。
安绾妍已经歇下了,这会儿又被母亲突然从被窝里捞了起来,火急火燎的:“妍妍,赶紧跟娘回荣国公府!”
又吩咐女儿的贴身丫鬟:“快,给小姐收拾收拾东西。”
“为什么呀?”
安绾妍睡梦被搅,有气无力的慵懒问了这么句。
“你父亲给你定了长公主之子李宸泓的亲事,你是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不就那败家玩意儿吗?”
她也快及笄了,之前还能用年龄小推脱,现今就得想另外的法子了。
“他不举!!”安侯夫人暴怒,气得肝疼:“你爹那个混账竟跟你定了这种糟心的亲!今晚他被吊在满春院门口,扒光了被人围观,现在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如此人品不佳,还有隐疾之人,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嫁给他!”
“走,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跟娘回荣国公府!”
安绾妍身子软软的往塌上一靠,懒得动弹,抬起小手,轻轻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娘,现在太晚了,明天吧”
“明天!?等你爹反应过来,咱们娘俩谁都走不成!”
“爹爹明天又不休沐,咱们可以趁他上早朝的时候走啊。”
安侯夫人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放松地坐下来。
安绾妍这会儿困意也没了,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她娘如果只是想让她逃婚,大可明日让自己去外祖家就好,也犯不着这么慌慌张张的。
她敏感地觉得,她娘和她爹之间一定出了问题。
于是便委婉的问了出来。
安侯夫人看着女儿,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在女儿温柔鼓励的眼神中,缓缓道:“娘这次回去,就真的要一直住在荣国公府了。”
安绾妍看着母亲,品了她这话许久,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母亲,这是打定主意要和离了?并不是平常闹着玩威胁父亲,她这回,是认真的?
安绾妍借着烛光,一寸寸的看着母亲的脸,依然是那般的关切她、爱护她,即使人到中年,也风韵犹存,甚至能看出她当年的风采。
可眼角处隐约可见的皱纹却道出她这富贵优渥的一生也并没有那么的舒坦。
母女两人静默无言。
安绾妍感受到母亲身体的紧绷。
她,很在意她的看法。
尽管她已经十分排斥甚至痛恨现在的生活了。
空气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窗外吹进来的夏风。
烛光悠悠摇曳。
安绾妍缓缓垂下眼,沉思良久。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看向母亲。
微微一笑,尽量放松的安慰道:“您想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那是您的自由,我不干涉。”
这些天,她在看曌帝编写的话本,感触颇深。
那些话本里面创造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好,和谐、平等、自由、阳光公正和理解洒向每一片大地。
那是一个人人都心生向往的世界。
荣品芳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说,一时间感动得竟红了眼眶,无语凝涕。
终是没忍住抱紧了女儿:“谢谢你能这么理解娘。”
活了半辈子,到了这会儿才觉得,女人好并不是背景好、家庭好、丈夫好、儿女好而是自己好。
真正的为自己活。
其实自新政开始,她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可她心中有许多放不下,做不到一甩袖子就离开这么简单。
她觉得她始终是个母亲,就算是为了维护儿女的颜面,也不能闹出这种丑事。
可几十年来,诸多大小事加在一起,他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寒心,今天竟还说出这种话来她真的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必须要和离!
只是,她还是怕会影响到自己的女儿:“妍妍,娘如果跟他和离的话,你还是安侯府的大小姐,就是怕日后婚配别人一听你有我这样放纵的娘,会质疑你,从而导致你”
荣品芳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安绾妍制止了:“娘,您千万不要这么想,若有人家是这么想,那这样的家,我不嫁过去也罢!”
“您又怎么会是我的拖累呢?从小,父亲都不怎么管我们,是您,仔仔细细的呵护着我们长到现在,我若因为这等小事无视您的感受,那就是我这个当女儿的不孝!”
“妍妍”荣品芳感动得直流眼泪。
她丈夫看不清的东西,孩子却全都记在心里了。
相处几十年,他又怎会不知道,说白了,就是一心为了利益,视而不见罢了!
他也就会在需要她父兄帮忙的时候对她格外关怀!
荣品芳这么想着,便是一腔怨气。
一次又一次的容忍,让她觉得她真的维持不下去这段婚姻了,跟这样的男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他配不上她的真诚、她的付出、她对他的爱,而她也辜负了父母养育她的初衷荣家的孩子,男儿英勇,女儿飒爽,绝不窝囊的活着!
安绾妍抱着娘亲,脑袋放在她颈窝处,依恋的安抚着她:“娘,您不要觉得愧疚,这不是您自私,这只是您人生中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选择罢了。”
“您也不要担心日后京中人会怎么说您,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若笑,就让他们笑去吧,自己把日子过得舒坦了才是真!”
“不然,岂不白来这世间一遭?”
荣品芳抱着闺女,欣慰得直抹眼泪。
安绾妍还鼓励道着母亲:“娘,婚姻也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或者失败的标准。不是所有凑在一起的,都叫婚姻,更不是随便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就是幸福了。”
自她有记忆起,就常见父母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父母总是吵架?为什么他们明明都吵成那样了,还要在一起
是爱吗?
长大后,她明白了,那不是爱。
大部分不想让婚姻轻易破裂的人都会以“脾气”为借口,说对方不是故意的,他就是那样的脾气,那样的性格,人还是好的
她曾经也以为是如此,性格是本能,也许并不好克制。
可当她见过真正的感情后,这个想法就碎了。
五年前,她曾见过景帝在御花园对着皇后大发脾气,甚至还当场搂住一个狐媚子气皇后。
但当皇后一走,景帝就后悔了,不但警告那女人日后不得再在皇后面前放肆,还差大太监将皇后最喜欢的花拿来,他要亲自送过去
她当时就在想,这才是真正的感情吧。
偶尔吵架可以,但会很珍视这份感情,一定做出让步,去哄对方。
可,她的父母没有。
他们仿佛都不是对方的心上人。
所以,那时候她就在想,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只是纯粹的组建一个家庭吗?
婚姻的意义如果只是凑对,那聊得来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更懂对方的女人和女人不是更幸福吗?
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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