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力量。”

柳生岚回答的很坚定，倾听的很仔细

一旁的龙书文也安静下来，沉静在老人的自述中，老师以前从未说过这些话，

他隐约间感觉到自己的老师似乎格外重视眼前的少年。

老人爽朗的大笑起来

“没错，正是我苦苦追求的力量，当时成为海皇后，我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虽然我的骨架较小，但仍然遍布了高密度钢铁般的肌肉，

甚至为了炫耀自己的力量而做出很多傻事，比如倒拔牛角，拳掌锻钢什么的，

自以为很了不起，看不起所有的拳法技巧

甚至幼稚的为了去反复证明拳法不过是无聊的骗局而去云游挑战一切我认为值得一战的人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真正的高手，他是个老人。”

郭海皇陷入回忆中

“他当时六十多岁，甚至不如我的胳膊重，柔弱的臂力甚至不能被称为力量，瘦小的身体却轻易接住了我势大力沉的拳脚，如同大人玩弄三岁稚童一般将我轻易摔倒在地，将我痛殴一顿。”

声音渐渐悠远，低不可闻，又转而昂扬

“拳法的理论击败了我，那一天成为了我人生的转折点

从那时起，我放下了自己念念不忘的肌肉，抛弃了所有锻炼身体的道具，跟随这神秘老人学习他的拳理。

相比于锻炼肌肉，拳法理论的进境又缓慢到难以置信，这也意味着我告别了自己的力量

看到自己的肌肉随着时间的流逝恢复到常人的模样，我心如刀绞，甚至常常在深夜独自哭泣

不过人类这种东西不论过着多么幸福或者多么残酷的生活，终究能自我调节并适应环境。

时光荏苒，我胳膊上的肌肉逐渐消失，九十岁过后，我的皮肤开始下垂，用餐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碗筷的重量。

我彻底告别了自己的力量，但与此同时，我掌握了拳法理论的终极。”

郭海皇从回忆中抽神，看似浑浊使者暗藏锋芒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一句话作为最后的总结

“武道的终点，在于‘技’……”

郭海皇的话说完后，屋中一片寂静，柳生岚望着摆放在桌面上那双苍老褶皱的双手，老人斑清晰可见。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手掌纤长白嫩，无一处不透露出少年鲜活的气息

清秀的脸上带着笑，微风吹动了发丝，那一刻，少年宛如谪仙，

悬在半空的手掌停在郭海皇的面前

“郭老，搭把手么？”

少年这样说着，向着东国屹立一百四十年的武道泰斗，发出了邀请

“霍！”

即使以郭海皇的阅历，也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小子，

可不知为何，他的武者之心告诉他，眼前这人是便是那一日心血来潮的源点，即使不是，也绝对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他还是握上了柳生岚的手掌，少年的手与老人的手交错在一起，鲜明的对比格外的刺眼，仿佛黑与白并排的画在灰色的幕布上，二者泾渭分明却又格外和谐

消力——这是郭海皇从拳法理论中悟出来的终极招式

成年人摔倒可能会导致骨折，但婴儿意外从楼层间落下，却毫发无伤。

这其中的诀窍就在于放松肌肉，出拳快准狠的前提是要学会“松”

运动员或者拳击手的肌肉是十分柔软的，他们通过长期的训练会控制自身的肌肉，在该放松的时候完全放松，直到出拳之前的那一刻，该绷紧的时候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来。

消力就是这一现象发展的极致

放松身体吸收对方打击，亦能将吸收的打击释放出来，造成相当的破坏力

郭海皇的手掌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完全吸收了柳生岚手掌传来的力道，肩膀肌肉微微一景，狂龙般的劲力顺着苍老的手掌涌向柳生岚

什么？！

郭海皇瞪大了浑浊的双眼，他的反击被抵消了，有沛然大力通过手掌接触之处涌进他的身体，他所悟得的拳法理论——消力，理论上连火炮的轰击也能化去，却无法奈何这一张纤细白嫩的手掌

刚刚化解一波，便又有下一波袭来，仿佛无穷无尽的浪潮将他淹没，

深渊被灌满了

郭海皇的手臂僵硬，脚下一空，他维持着握手的姿势被面前的少年提起来了。

力从地起，稍微有点水平的拳法家都知道下盘的重要性，落地生根，坐地如钟，这是漫长的岁月以来，郭海皇第一次失去了与大地紧密的联系。

怎么可能？！！

郭师他……！

一旁的龙书文更是须发皆张，一双手深深抠进了木桌之中，木屑四射，惊骇明明白白的被写在了脸上。

柳生岚带着轻笑，将浑身被他的劲力带动掌控的郭海皇放下，他承认他作弊了

单纯的化劲修为完全无法做到这种程度，甚至与郭海皇维持平局的假象都很勉强。

所以，他堂皇而之的作弊了，燃烧心意，将自身的境界临时提升到见神不坏的程度。

打破虚空，可以见神，见的是自身之神，

意识触须遍及身体各处，无论多微小的损益都能够察觉，调动体内的精气加以补益，换句话而言，是细胞级的精密处理。

这样的境界即使放在中魔世界也是极其高深的手段了。

郭海皇如何能敌？

天才干不过氪金的，氪金的干不过开挂的，柳生岚就是个开挂选手

郭海皇……输得很彻底

“你……”

喉咙干哑，郭海皇苍老的面容没有一丝被击败后的颓唐，反而满是欣喜。

纯净的眼神透露出幼年时接触到最喜爱的玩具时发出的最纯粹的喜悦。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更强大的力量……求您教我！”

一百四十岁的老人眼看就要跪下，被柳生岚一把拉住，微微有些尴尬，他本来想要的效果并不是这样，不过现在看来，这效果好过了头。

郭海皇，

前身海王，后为海皇的称号，东国四千年的武术威信在他存活的一百四十多年里屹立不摇

东国四千年历史中，有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武术家在武道之路上前行着

这些武术家在心目中的功夫臻至极境前便消失无踪，有人一病不起，有人因伤消沉，有人无法承受修行的痛苦，半途而废，还有人则受限于寿限。

而在这其中，有一个奇迹般的存在，不论面对何种障碍，仍旧不屈不挠，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人称武学名家达人，他攀爬至无人到达过的巅峰，这个汉子活在人间的一百多年里，对武术片刻不忘，须臾不离，总是走在习武的道路上。

而现在，他又看到了武术完全陌生而又富有致命诱惑的崭新一面。

“好啊。”

柳生岚望着眼前热泪盈眶的老人，这么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