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太医署院中的张乙坤,看着侯嫮离去的背影,右手抬起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有臣如此,天越谈何,不兴盛?”语毕,又摇了摇头,“到底是年纪大了,这眼泪啊,止不住!”
“天越,终究还是他们的啊!”
……
马车没有在候府门口停下,而是从侧门进去直接到了前院。
侯嫮一下马车,剑奴佩玖就要迎上来,却被侯嫮制止。
“别过来!”侯嫮的声音有些大,在夜里打破了原本该有的安谧。
“我没事,只是要先沐浴一番。”侯嫮也知自己刚刚声音大了些,唯恐吓到二人,连忙解释。
佩玖还想上前,却被剑奴拉住,“小姐先去沐浴吧。等会儿老奴直接将晚膳端过去。”
侯嫮点点头,对着二人安抚一笑,佩玖瞬间红了眼睛。
“姐姐……”
只是侯嫮已经离去,听不见小姑娘有些委屈的叫声。
“佩玖乖,小姐一会儿就好了,我们先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不好?”剑奴捧着佩玖的脸,几个月过去,小姑娘的脸上长了些肉,看着也多了几分娇态,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好好疼惜她。
佩玖抬头看着剑奴,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嗯,好。”
剑奴笑着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厨房里,饭菜用热水温着。秋末初冬的时候,饭菜冷的快,就是这样温着,也带了些凉意。
剑奴又叫了厨娘将菜回锅再炒一遍,汤也再烧一遍。
热好之后,装进了食盒里,提着和佩玖一起去了侯嫮房间。
进门的时候,侯嫮刚从屏风后面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头发上的水滴也顺着发丝一点一点滴落在前胸,后背的衣服上。
只穿了一件中衣,这个时节,实在是有些单薄。
剑奴见状连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拿了一旁的布巾就走到了侯嫮身旁。
用布巾裹住还在滴着水的头发,将侯嫮推到梳妆台前,又去衣柜里拿了件披风披到了侯嫮身上。
“天气不比夏日,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边说着边帮侯嫮擦拭头发。
佩玖就在一旁看着,闻言也是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侯嫮轻笑出声,“好了好了,两个管家婆,我可是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佩玖听了这话捂嘴轻笑。
剑奴倒是用手指点了点侯嫮的后脑勺,“还学会打趣老奴了!”
侯嫮笑着摇摇头,“我哪敢啊。”
侯嫮是存了心思想要逗弄剑奴和佩玖的,她一日在外奔波,又回来的这么晚,外头的风声二人也定然是听说了。
也指不定从回候府报备的人那里知道,她今日跟着张乙坤去了病患屋中。
侯嫮无法,她是天越的太师,这份责任这份风险,她必须担,只是,却不想剑奴和佩玖整日担惊受怕。
只能闭口不谈危险,只逗弄着她们,好叫她们微微放点心。
但剑奴是看着侯嫮长大的,她如何不知道她家小姐的心思。
外头有多危险,此次瘟疫情况如何,她不懂医,不知道侯嫮面对的是什么。
可自古以来,哪次疫症不是死伤无数,医者,也难保其身。
可剑奴也说不出劝阻的话,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做,侯嫮才能安全。
她只能强装着笑脸,照顾好侯嫮的一日三餐饮食起居,再配合的笑笑,告诉她,她不担心。
一边的佩玖呢,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捂着嘴笑,额上的刘海也有些长了,遮了眉,险险要盖住眼。叫人看不清眼中分明。
剑奴擦干了侯嫮的头发,这才说道:“快去用点晚膳吧。今日定是一口没吃的。”
侯嫮讪讪笑了一声,“这不是事出紧急,太医署的张大人胡子花白也没喊上一声饿,我这个年青人,可不能认输!”
剑奴点了点侯嫮的鼻子,“民以食为天,饿了就是饿了,哪分什么年纪大小!”
侯嫮也不反驳,坐在了桌前,佩玖早已先一步打开食盒。
“姐姐今日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叫厨房做了粥,还有一碗汤。菜也回锅炒过了,姐姐尝尝味道。”说着,将粥,汤,菜一一摆好,筷子也塞进侯嫮手中。
侯嫮拿着筷子,先喝了一口粥,是温热热的小米粥,一天没有进食,吃这个最是养胃。
又尝了一口青菜,大抵是回锅的缘故,有些咸了,不过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笑着的。
佩玖坐在侯嫮身旁的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剑奴看了一眼二人,就去外头叫了侍女进房将浴桶里的水倒了。
侯嫮又喝了一口汤,汤的咸淡倒是刚刚好,还夹杂着一点甘甜气息。
佩玖似是知道侯嫮的疑问,连忙说道:“汤是乌鸡汤,里头加了党参。”放下托着腮的手,“听说姐姐小日子刚过,党参最是补气血,就加了些。”
侯嫮点点头,表示清楚,又喝了一口汤,用筷子夹了一小块乌鸡肉就放入口中。
肉炖的刚刚好,不硬却也不会过分烂了,侯嫮很是喜欢这样的口感。
就这样,侯嫮在佩玖的注视下,用完了这餐迟来的晚膳。
剑奴也指使着侍女将房间清理干净,见侯嫮吃好,又端了铜盆过来,让她漱口。
一切完毕后,剑奴拉着侯嫮的手让她坐到床上,“今日就早些休息。”
说完,看着侯嫮一脸不同意的模样还是有些不放心,走到书桌前把煤油灯拿了起来。
“这物件,老奴就先拿走了,小姐早些休息。”说着,也不理会侯嫮答不答应,拉着佩玖的手就出了房门。
“姐姐好眠!”佩玖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话,就被剑奴拉了出去。
留下房内的侯嫮一个人呆呆愣愣地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无奈地笑了一声。
阿姆还真是,侯嫮笑着摇摇头。
怎么能想出来,将她房中煤油灯带走的主意,就是想让她早些休息,也不该是这般,倒不像老奴反而像个有脾气的半大孩子了!
侯嫮脱了身上的披风,放在床边的小凳上,又起身借着月色,将帐帘放下,而后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