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嫮看着墓碑,一时就有些出神,眼前的一卷纸早就烧成了灰,她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
“赵王世子姬恪目前不知下落,当时是在离上京百余里的黄土坡,现在,可能走了,也可能还在。”侯嫮眼睫颤了颤,“女儿,不敢再派钟招。”
“爹爹觉得,可否让摄政王宫铭前去?”
风吹过,还是冬日,竹林里没什么竹叶,空荡荡的声音,广阔又低沉。
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红色的,衬得底下的掌心愈发粉嫩。
“这是爹爹交给阿姥的锦囊,说是无法做决策之时,就拆一个。”侯嫮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锦囊,“上一次,是因为是否要给宫铭赐婚?这一次,还是他……”
锦囊被打开,里面一张方方正正的纸,写了一个字,允!
视线在允字上停顿片刻,轻笑一声,“女儿懂了,多谢爹爹。”
又重重磕下一个头,再抬起头时,眼神凛冽,面色淡漠,瞧着无欲无求,偏偏又透出几分狠劣来。
提起裙摆,从地上站起,跪的有些久,起来的时候便有些踉跄,不过很快自己稳住。
和剑奴上了马车,马车在行驶,侯嫮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那张纸,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在看那个“允”字。
那个允字,写的苍劲有力,侯修最擅长的是草书,这个“允”字却是端正的行楷。
大抵是为了她看得更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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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上京百余里的黄土山坡。
姬恪手里拿着一块肉干,放到嘴边用牙齿狠狠咬下一口,在口腔里撕裂,磨碎。
肉干很硬,一点水份也没有,原先上面是厚厚的盐,被扫了下来,可是还是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苦咸,着实不算好吃。
司马震拿着一个水囊走了过来,里面装的是酒,到了姬恪身侧一撩衣袍坐了下去,然后将水囊递给姬恪,也不说话。
姬恪接过水囊,拿在手里晃了晃,等口中的肉干咽了下去,才打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酒很烈,姬恪喝的有些急了便被呛到,咳嗽两声,等到平复以后,身子也就热乎起来了。
将水囊还给司马震,姬恪继续啃着干巴巴又难吃的肉干。
司马震看着姬恪的动作,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将话咽回肚子里。
姬恪不嫌苦,他心疼,也只能放在心里,表现出来的,应该是引以为豪才是。
他的殿下,前二十年那般好生养着,如今在这黄土坡,住破旧的窑洞,吃难咽的吃食,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话。
有此领袖,何谈霸业不成!
姬恪将肉干啃完,半躺在土坡上,冬日的风很大,今天是年初二,往日这个时候,他常常去刘思家中做客
姬恪思绪一滞,唇边泛起些许苦笑,原来去年那次,就是最后一次啊,真是的,早知道是最后一次,怎么着也该多陪陪他才是……
司马震喝下一口酒,微微侧头看着半躺着的姬恪,又回过头看向远方,到处都是黄土,连风都带了点黄,脏兮兮的。
司马震又回头看了一眼,姬恪穿的是黑衣裳,他的也是,脏了也看不出来,洗也好洗。
姬恪微微阖上眼,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就显得分外灵敏,风声很大,是干干的燥燥的,没有水声,依稀能听见窑洞里士兵说话的声音。
姬恪笑了一声,来了这个地方以后,耳力倒是愈发好了,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吧。
“风越来越大了,殿下回去吧。”司马震将水囊用囊塞塞住,看向姬恪。
姬恪点点头,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二人并肩走回了窑洞。
明明是年初二,却没有一点新年的气氛,好像只是个平常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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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结束,群臣正准备各自回府。
侯嫮看向武官之首的宫铭,他正不急不缓地朝殿外走去。
眨了眨眼,跟在了宫铭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太和殿,因为走的慢,此时殿外并没有几个人。
宫铭停了步子,勾了勾嘴角,“太师一直跟着本太师做甚?今天不用教导陛下,是想跟本王去王府参观参观?”
话落,才回过头看向侯嫮,一边嘴角弯起,透出几分戏谑。
侯嫮没有丝毫被人抓包的尴尬,脚步停顿片刻便接着往前走,在宫铭身前两步处停下。
“本太师有些事情想和王爷商量商量。”侯嫮看着宫铭,脸上没有笑意,看起来就有些严肃。
宫铭原本的笑容也慢慢消失,眼睛微眯,“太师要和本王商量什么?”
“关于赵王世子姬恪一事!”侯嫮的眼睛看着宫铭,眨也不眨一下,“前些时日,本太师派钟招带队出京的时候,王爷也在。”
宫铭点了点头,“本王是在。”
“那对人马,二十七人去,只有钟招一人回来,且身受重伤。”侯嫮面露不忍,言语间有些愤恨,“王爷,那赵王余党,并没有本太师相信中好对付。”
宫铭一挑眉,示意侯嫮接着说下去。
“如此棘手的敌人,本太师希望,作为天越的战神,王爷能够亲自出马!”
话落,侯嫮对着宫铭笑了笑,却换来宫铭愈发阴沉的脸色。
真是好大的一个套!
叫他去抓捕赵王世子,抓到了,是应该的,他是天越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行赏又能给些什么?
抓不到,平安归京,免不了受些嘲讽,指不定这小狐狸还借了这个由头将他手里的兵权拿走一些。
要是受了伤回京……那兵权,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吗?
宫铭看着侯嫮,脸色越来越黑,突然就轻笑一声,脸上阴霾也消失不见,“要本王去,太师手下没有可用的人了?”
“本太师只是天越的朝臣,还是文臣,万万没有排兵布将的权利的。”侯嫮眉眼微弯,说出的话却不给宫铭一点抓错的地方。
“那钟招不是去过一次?怎么不派他?”宫铭突然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本王都忘了,他是带着重伤回来的。”
“再去一次,怕是小命不保了!”
风起天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