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清从不与敌人过多废话,既懒得讲,更懒得听。
干脆利落三剑出手,便将其彻底了帐。
有什么话,还是去地府讲给阎王老儿听吧!
对于这种草菅人命的邪魔妖人,他自然不会手软。
瞥了一眼大殿中央,那一摊已不成人形的肉泥,道人收剑,缓缓飘上了高台。
霎时间,会英殿里安静得可怕。
围在殿门内外的武林群雄彻底傻了眼,他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目光呆滞,大脑出现了片刻死机。
没有人看到这年轻人是怎么出现在殿中的,就好像是凭空变出,没有丝毫的痕迹。
要知道,他们可是一直守在门口啊...
众人没有认出李长清道士的身份,因为他此次进京,并未穿着道袍得罗,而只是一身最寻常不过的麻布长衫,在加上他有意收敛气势的缘故,除了五官丰神俊朗,其余看上去皆平平无奇。
但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会这么认为。
他们可是亲眼看着这位年轻...的前辈,如鬼魅般忽然现身,踏空而行,挥手间便洒出三道剑罡,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那刚才还气焰无比嚣张的柳肇临,还没等稍微翻腾一下子,便在煌煌的剑气下成了一坨血肉混合物。
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如果说这也算是平平无奇的话,那整个天下间恐怕再也没有出类拔萃的人物了...
柳肇临的凶戾还历历在目,如此武功深不可测,连败“大内第一高手”李有福和少林寺首座智善大和尚两位宗师的绝顶高手,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便成了剑下亡魂。
整个过程没泛起丝毫的波澜,就像是膀大腰圆的老屠户宰小鸡,捏住翅膀一刀下去了事,简直不废吹灰之力。
这真是...
恐怖如斯!
想着,殿中群雄的神情都不由自主地恍惚起来,直到当事人之一智善大和尚双手合十,高唱了一句“阿弥陀佛”,才打了个激灵,纷纷还了阳。
看了看不远处那一摊肉泥,又看了看李长清飘然而去的潇洒背影,这才勉强接受了事实。
一时间,殿门内外抽凉气、咽唾沫、惊呼之声四起。
林英作为目睹整个事情经过的人之一,自然也不例外。
他垂手立在原地,呆呆地盯着那道清癯的身影,一时竟不知作何表情,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此天人乎...
另一旁,李长清诛了邪魔,重新来到了高台上,雩山真人急忙迎上前来,为小师祖简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道人听完,眉头稍稍一挑,沉吟片刻,道:
“嗯,按你所说,酒席间忽有数十高手扑地断气,且之前没有丝毫征兆,也没有反抗或呼救,确实十分诡异...”
“不过,尸体既无血斑,又无外伤,形体保持完好,应该不是毒药毒气致死。”
“世间至毒,莫过于‘一水三散四丸六烟’,但不论是天池山的‘天一神水’,还是西域的‘化骨散’、‘摧命散’之类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毒之物皆猛烈霸道,虽能毒死开脉、换血境的高手,却总会有明显的症状流露,绝不可能什么也看不出来。”
“小师祖您的意思是?”
雩山真人闻言一惊,低头略作思索,便有了答案,旋即低声问道:
“这些人是被那邪魔下蛊而亡?!”
“应是如此。”
李长清缓缓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西疆蛊降之歹毒阴狠,天下最是诡异莫测,能力千奇百怪,常常杀人于无形,比剧毒尤恐怖三分,死掉的这些人可能是无意中碰了什么,或是吃了什么,致使饮恨当场,倒是可惜了!”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
“你们运气不错,没遭蛊虫入体,否则就算是我,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
雩山真人闻言脸色一黑。
听听这是人话吗?
他心中生出几分庆幸的同时,不免对西疆的蛊虫忌惮到了极点。
杀人于无形,且不留丝毫痕迹,简直防不胜防!
听说西疆近些年兴起了一个名为“蛊神坛”的邪教势力,此事会不会与这些妖人有关?
雩山真人默默想着,鹤山真人已领着一众道宫弟子登上了高台,后边还跟着太后和小皇帝。
“小师祖!”
鹤山真人见了李长清,恭敬地行了道礼后便侍立在一旁,不再言语,像是座缄默的铁塔。
其余众弟子大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小师祖,今日亲眼目睹了天人手段,一个个面容无比激动兴奋,齐声行礼后也识趣地挪到身侧,只是目光却牢牢停在李长清的身上,眼底写满了崇拜。
对于他们来说,这位如神兵天降的小师祖简直和观里的神仙没什么两样。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李长清对一众师门晚辈和蔼地颔首回应,随后把视线缓缓放在了队尾,掠过一位身着雪白蚕丝衣裙,披头散发的美妇人,最后落在了她手边的小胖子身上。
“小胖子,咱们又见面了。”
他笑眯眯地道。
大梁当今的至尊,顺康帝梁阆听到道人的声音,顿时吓得一个哆嗦,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躲在母亲的身后瑟瑟发抖。
弱小、可怜且无助.jpg。
雩山真人和一众弟子见状,都有些吃惊,没想到小师祖竟然和皇帝认识。
这时,太后开口了:
“守冲道长...莫非您...曾见过阆儿?”
她疲惫苍白的容颜上勉强绽出了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
李长清听到这个道号眼角微微一抽,淡淡地点了点头。
“啊,前两天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身边还有个小丫头,挺可爱的。”
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他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太虚道宫、先天大宗师、年轻、剑客。
这么明显的信息,看不出来才是傻子。
当然,李长清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对于他这种境界的人来说,天下之大,来去自如,就算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也如入无人之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更不会有人因为道人的肆无忌惮,而去找他的师门太虚道宫的麻烦。
活腻了吗?
像他这么牛逼的存在,嵯峨山上可是还有两位呢!
听李长清这么一说,太后当即了然,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毕竟皇帝和公主穿上小太监的衣服私自溜出皇宫,这事儿怎么看也算不上光彩。
她心下悠悠一叹,稍作犹豫,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守冲道长,本宫与那妖人...”
李长清摆手将她的话打断,淡淡地道:
“此事与贫道无关,贫道此来,只为保我道宫诸弟子无虞,顺带诛灭邪祟,些许苟且之事,太后娘娘无需说与贫道知晓。”
他这话时轻轻瞥了美妇人一眼,言语间毫不留情。
后者被道人的气势所惊,又想起刚才柳肇临被三剑扫灭的一幕,不免有些惊慌,下意识向后退了一小步。
反应过来后,双颊浮现出一抹晕红,玉齿轻咬红唇,神色复杂。
她柳芸熙堂堂大梁太后,垂帘听政,执掌天下权柄,今日竟然在这小道士面前慌乱失仪,作小女子态,皇室的脸面何在?
刚刚李长清的那轻描淡写的一瞥,仿佛从九天垂下,照在她的身子上,一切的隐秘在那道目光下似乎都无法遁形。
那种被人一眼望穿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令她不愿回忆。
她心里下意识想要发怒,斥责对方的无礼,却又想起之前宴会之中发生的种种,最终万般的屈辱与愤恨逐渐化为了疲倦与无奈,掩藏在了心底。
柳芸熙苦涩一笑。
今日过后,大梁皇室在武林中威望扫地,又哪还有什么颜面呢...
酿此大祸,皆乃本宫之罪...
“守冲道长说得是,本宫冒昧了,还请自便。”
她说完这句话,身子便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心灰意冷之下,绝美的容颜瞬间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儿全凭一口气在硬撑。
雩山真人见状,心中生出几分不忍,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李长清对此毫无感觉,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雩山、鹤山,此事已了,会英殿外的西域断魂烟已被我解决,尔等无需过多犹豫,皇宫深苑不宜久留,尽早带弟子们回山门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没等众人反应,身形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地无影无踪。
耽搁的时间够久了,回去晚了不好和小师妹交待。
毕竟先前有言,只是小解而已。
.........
李长清离开皇宫后不久。
京城韩王府的一处绣阁内。
身穿灰色劲装,遮头蒙面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楼顶的窗棂之上。
“进来。”
阁内传出一道汀芷芳兰般的女声。
男人一个闪身,钻进了房间,快步走到锦绣屏风后面,单膝跪地,沉声道:
“大长老,计划失败,教主他...已身死道消!”
说到最后,一滴滴冷汗从他的额前滑落。
随着话音落下,幽暗的闺阁内一片死寂。
“是谁杀的他?”
过了半晌,女人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只是这一次,再也不复之前的慵懒随意。
“太虚道宫...”
“守冲道人!”
男人深深地低着头,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惊恐。
“守冲......”
先天大宗师吗?
斜倚在绣榻上的女人有片刻失神,沉默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才轻声问道:
“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属下...不知!”
男人面罩下的脸色发苦。
...…
“罢了,你退下吧。”
良久,女人叹了口气。
“是!”
蒙面男抱拳,一个转身翻出窗户,身形消失在殿宇之间。
“守冲道人...会不会是你呢...”
女人缓缓起身,赤足走到窗前,望着京都府繁华的景色,莫名想起了当日在大河江上,擦肩而过的那一艘乌篷小船。
和那个端坐在船头,目光悠远深不可测的俊朗青年。
清风轻拂过她额前的青丝,女人呢喃般的细语随风飘碎。
“天意难违啊...”
.........
不知不觉间,几日过去。
天下太平安康。
百姓安居乐业。
京都府繁华依旧。
太后寿辰当日在会英殿里的一幕幕,似乎从未发生过,没有在民间传出丝毫的风声。
事后,皇宫大内各个宫廷花苑尽数禁严,一队又一队的羽林军和大内禁卫涌入宫中,将整个天家居所翻了个底朝天,凡稍有嫌疑的宫女太监尽数格杀勿论,杀得血流成河,尸骨累累,鲜血浸红了宫廷的玉阶。
当今太后大发雷霆之怒,下懿旨命大内总管李公公严查细作,宫闱之中人心惶惶。
如此大事,自然瞒不过朝廷众臣的耳目,人人谈之色变,在武林众势力间也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原本暗潮汹涌的江湖得知消息后瞬间炸了锅,群言鼎沸。
进宫贺寿的都是各家的英豪俊杰,谁也没料到会有此一劫,不少武林势力在收到消息之后,上下一片哀恸。
有不少人认为这是皇室的阴谋,一时间,攻上朝堂,为同门报仇雪恨的怒吼甚嚣尘上。
大梁朝廷与江湖武林势力之间本就有矛盾,经此一役,两者之间的裂隙越来越大,随时都会有崩坏的可能。
寿宴第二天,太后便派使者秘密找到了个大门派势力的高层,双方聊了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从那过后,江湖武林上关于讨伐朝廷的言语越来越少,直至平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哪有什么不能化解的血海深仇?
这天下,义字当先的到底还是少数。
当日会英殿中发生的事情过于恐怖,涉及范围极广,更别说最后李长清的现身,这里面的水太深,很难把握得住。
不论是大梁皇室、朝廷的重臣,还是江湖顶尖势力的高层,都十分默契地对此事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不肯再提,逐渐成为了一个禁忌。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随着日子的推移,会英殿中群雄的突然暴毙,妖人柳肇临的身份,乃至太后的身世...当日宴会上的种种细节内幕,也都被有心人一一挖了出来,那次的事件被后人称为:
天宴魔祸。
从那以后,太虚道宫在江湖武林上的地位愈发尊崇,已经隐隐盖过了少林寺,有成为天下第一宗门的趋势。
于最后力挽狂澜的守冲道人李长清,其三剑诛魔的事迹也逐渐流传开来。
时隔一个多月,清风剑之名再次响彻整个大梁武林。
而此时名震天下的李道人,却已领着小师妹出了京城,乘舟向津南府悠悠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