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安静而昏暗的走廊上，一堆穿灰白色制服的医生有序站立。

这是“左胸腔内异物取出联合手术”的术前讨论现场。

在场的，是C区医疗部急诊外科的所有医生，包括刚刚拿到行医资格不久的年轻医生陈柏斯，他眼神飘忽地站在人群最外围，这一切像是和他无关一样。

“连接成功建立，信息读取完毕！”

这几个字就像投影仪似的打在前方胖医生光溜溜的后脑勺上，却又会随着眼睛的移动而改变方向，牢牢地占据最中心的视野。

他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意图恢复正常，却收效甚微。

挣扎几分钟后，他不得不沮丧地确定，事实上，是自己出现了某种幻觉。

他从怀中拿出略微泛黄的笔记本和铅笔，上面记录着：

“62年11月10日，星期日，天气晴。

傍晚5点，我偷跑到瞭望台上看风景，却在上面发生了不明原因的晕厥。据同事说，我被送到B区医疗部时处于深昏迷状态[1]，可是，各项指标检查结果出乎意料地正常，心脏也没什么问题。

大概7点，他们要进一步检查的时候，我自己醒了过来。”

陈柏斯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头，用小得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嗯，记录同我记忆中一样。”

随即，他用铅笔在记录下方用稍显潦草的字迹补充道：

“凌晨0点，我正在参加术前讨论，可是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觉，‘连接……完毕’12个蓝色半透明的字，原因不明。

我有一种大胆的猜想，如果这既不是真实的，也不是幻觉的话，我可能正处于深昏迷状态，现在的一切或许只是我的梦境而已。”

他划上句号，然后将笔记本和铅笔收回口袋。

忽然发现那12个字，由蓝色转为淡蓝，直到化作碎片消散了。

陈柏斯以为幻视结束的时候，眼前突然又瞬间挤满了文字，同时，周围出现了许多淡蓝色的光环，密密麻麻的文字、数字正从光环处往外倾洒，它们阻挡了几乎所有的视野。

“身高：173cm……

墙壁高度：2.5m……

战斗力：肉搏D级……

身材：70C……”

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拍了一下，陈柏斯急忙站直了身体。

“你在看什么？”一个性感中带点嗔怒的声音轻轻地传进陈柏斯的耳朵里。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专注地尝试去看清周围的文字，却凑到人家景语医生胸前去了。

同样作为科室里较年轻的医生，景语只比他大2岁，她戴着无框眼镜，扎着马尾辫，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马上就要进行意见讨论了，专心点。”景语小声提醒。

他们这个级别的医生，在术前讨论中以学习和观摩为主，主任的一番发言可能胜过自己读一个月的书。

前方灰白色的墙面上挂着一个大屏幕，上面显示着患者的资料及检查结果，屏幕右上角还有个小小的方框，里面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站在屏幕两旁的，便是急诊外科的两位主任：老赵和老李，老赵看上去大概40出头，比老李要年轻不少。

他们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形成鲜明对比。

景语已经拿出了本子和笔，推了推眼镜，准备把有用的信息记录下来。

两人就如何进行手术的事情滔滔不绝地讨论了近20分钟后，其他医生也都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到最后也没能得出统一的答案。

陈柏斯的视力虽然暂时受限，但也将这次手术的情况了解得十有八九。

因为每年最难熬的冬季即将来临，患者作为作战部后勤队的士兵，于一周前外出收集食物，却在返回途中遭受到强盗团的袭击，被子弹击中左胸，送来C区的时候已经处于休克状态。

老李和老赵意见不合，一个支持保守治疗，一个支持手术治疗。

讨论的焦点，就在于他们无法准确判断患者的心脏是否有被子弹击中。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C区的医疗条件太差，仅有一台老旧的DR拍片机，甚至没有条件给患者输血。

作为医疗部门，该有的仪器没有，该有的耗材也缺，很多手术都难以顺利开展。

屏幕上所谓的术前讨论资料，也就只有一张模糊的胸部X线片而已。

陈柏斯觉得有些可笑，如果基地真的想救这个士兵，应该直接送去B区医疗部，CT机一平扫，子弹的位置一目了然，医生马上就能制定手术方案，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浪费时间。

“柏斯医生，该你发表意见了。”

为了让所有人都有讨论的权利，赵主任象征性地点了一下陈柏斯，但是这种年轻医生一般会以一句“我没别的意见”搪塞过去。

陈柏斯触电似的把头扭到面对屏幕的方向，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有些不连续地说道：“我认为，子弹在患者心脏附近，不能排除心脏损伤的可能。”

有几个医生回头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陈柏斯讲了一句废话，众人目前争论不休的原因，本就在于不能确定心脏是否受到了损伤。

有人嘟囔着：“直接说没意见不就得了？”

“太不懂事了。”

“……”

景语满怀不解地看着他，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发生在陈柏斯身上。

作为科室里最年轻的医生，陈柏斯平时都是被当做牲口使唤的，脏活累活、端茶倒水，即便如此，他的人缘依旧很差，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着实抠门，连去开水供应区倒开水的1积分都要讨要回去。

大家在对待新人的时候，似乎都将自己也是新人时积压的所有怨恨发泄了出来，成为了一代又一代莫名其妙的传承。

陈柏斯轻咳一声，暗骂自己确实口不择言了。

这就像课堂上走神时被老师突然点名一样。

当他准备照惯例说“我没意见”的时候，视野里密密麻麻的文字突然消失，几行大字浮现：

“系统测试完毕”

“超级人类开发系统（代号主宰），承诺与您并肩作战！”

“成功开启天赋技能：数据深海”

技能介绍：

数据深海：1级（1/100）

容量：10G

可自主选择技能槽：2”

看到一脸呆滞的陈柏斯，主任只当他是傍晚晕倒时摔坏了脑子，说道：“陈医生没有补充的话，请景语医生发表意见。”

“慢着，我有补充。”

陈柏斯忽然开口，他的瞳孔似乎正荡漾着淡蓝色的光芒。

……

注：[1]深昏迷是最严重的意识障碍。瞳孔散大固定，光反应消失，生理反射消失等，可理解为频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