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列车行进在崇山峻岭之间,不时的穿过隧道,翻山越岭。这是那种老旧的绿皮慢车,春运已经开始了,车厢里非常拥挤,都是返乡过年的人,连过道里都是人和行李,列车员推着卖食品的小推车,艰难缓慢的行进在人群中。
列车员推着车走到车厢连接处,陶野靠着车门席地而坐,看到列车员过来,手里举着二十块钱递过去,简单的说了句“啤酒”,列车员拿了两罐啤酒递给他。
陶野把啤酒罐打开,狠狠的喝了一大口,他的脚边已经堆了好几个空啤酒罐。
陶野边喝啤酒边看着车窗外,窗外,云贵高原的景色快速闪过。
道具师杰子第一个发现陶野不辞而别了,赶紧通知了导演和制片主任。文浩正好利用暂停的这两天跟演员们围读剧本,走走戏,他见到樊丽娜,又把陶野离组的事儿告诉了她。
樊丽娜听了非常着急,担心陶野会出什么事儿,立刻就给陶野拨打电话,但是陶野的手机一直在关机状态。
文浩看着樊丽娜失望的放下手机,才说:“还关机呢吧。”
樊丽娜点了点了。
“我都打了好几遍了,一直关机。”
“他去哪了?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不会,他不是那种人!他把行李,尤其是相机和笔记本电脑都带走了,肯定是回北京了。”
“他这是干嘛,摄影不做了,还可以继续拍剧照啊。。。”樊丽娜还是一厢情愿的希望陶野能留下,又替陶野打起抱不平,“本来就是赶鸭子架,临时替班,也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揽自己身吧。”
文浩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樊丽娜一直对陶野深有好感,在剧组里又和陶野最亲近知己,甚至对陶野还有些说不清的暧昧情绪,所以她舍不得陶野走。陶野又是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被迫凄凉的出走的,也许樊丽娜还在心里埋怨自己,是自己无意中赶走了陶野。
文浩理解樊丽娜对陶野的这份近似于“护犊子”的关爱,但是他突然涌起一种清晰的感觉,他不会再去追求樊丽娜了,他突然心凉了,放下了。
文浩在心里想,陶野不仅毁了他一天的拍摄素材,也毁了他对樊丽娜的喜爱和憧憬。
列车继续慢慢悠悠的行进着,还不时的停车为过路的快车让道。车厢连接处,陶野还是席地而坐,他蜷着腿,头靠在车厢昏昏睡去,怀里紧紧抱着装着相机和笔记本电脑的双肩背包。
这里也横七竖八的挤满了人和行李,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夜深了,所有人都各种姿势的睡着。
经过了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陶野终于回到了北京。陶野走出车站,走在人潮拥挤的西客站广场,他一脸的疲倦,胡子拉碴的,身脸都很脏。
两个巡逻的民警拦住了陶野,示意他出示身份证,陶野乖乖的掏出身份证递给警察,警察看着陶野的脸仔细的比对着,表情严厉而警惕。
陶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文浩的住处。他来到文浩住的那套房子的门外,敲了几下门,没人应答,其实门没锁,陶野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客厅里依然杂乱,昏暗,有人正在专心的玩着电脑游戏,游戏的音乐声很大,根本没有注意到陶野进来。
陶野走到文浩住的房间前,房门装了密码锁,陶野知道密码,他输入密码,把房门打开,走了进去。
进了房间里,陶野把行李箱和背包撒手一撇,一下子瘫倒在沙发,疲倦的闭眼睛。
陶野像是睡着了,但是他突然睁开眼,站起身,抓过刚刚放下没一会的背包,急匆匆的又出门去了。
培训班下午没安排课程,请了一位著名的老艺术家给同学们做讲座,黑板写着讲座的题目“表演是研究人,探索人的科学工作,而非娱乐”。讲座已经接近了尾声,老艺术家对在座的孩子们谆谆教导说
“我希望你们进到这个行业之后,通过实践,认认真真演戏,踏踏实实做人。首先要好好读书,想要成为一名好演员,要读哲学,读心理学,读美学,还有文学。演员的工作是研究人,探索人的科学工作,不要把它变成一个只是去赚钱,去逗人乐的娱乐工作。。。”
小婷在座位认真的听着,非常专注,频频点头,还不时的记着笔记,眼神灼热放光,闪烁着对艺术的渴望。
陶野回家了,他从楼梯走来,走到自家门口,先拧了拧防盗门的把手,拧不动,确认家里没人,于是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陶野从抽屉里找出几张发票,是购买相机,镜头,还有一些配件以及电脑的发票,他又把发票都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揣进了衣服口袋。
迅速的做完这些,陶野准备离开了,他环顾房间,杜然的东西已经搬走了,但是房间里仍然留有重重的女孩房间的样子,甚至女孩的味道。墙之前被小婷收起来的照片又都挂了出来,陶野看到了那张自己在现场拍摄的工作照,照片被放大尺寸洗印了出来,镶在镜框里,挂在墙非常显眼的位置。
陶野再看这张照片,心情复杂,他走过去把照片摘了下来,想了想又挂了回去,然后快步走出了门,从外面把门锁好。
陶野去了一个朋友开的影视器材公司,库房里,陶野把自己的相机和几个镜头,还有一些配件,以及苹果笔记本电脑都摆到老板面前,老板拿起相机摆弄着,仔细的检查。
陶野又把发票拿出来,放到桌面。
“发票都在这呢,机器是今年的最新款。”
老板不解的看着陶野,“你真要卖啊?”
陶野坚决的,“卖!”
“怎么了你,不活了,吃饭的家伙都不要了?”
陶野自嘲着,“嗨,改邪归正了,不是都说单反穷三年嘛。”
老板看陶野挺坚决的,只得说:“那可挺亏的,不可能按原价收。”
“没事儿,你看着给,我等钱用,你肯定也不能坑我,对不对。”
老板开玩笑的,“那没准!”
“行,你真坑我,我也认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
“那我一起算个报价给你。”老板拿出计算机准备报价。
陶野点点头,又问:“哎,我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口贴着广告呢,要招剪辑师啊?”
老板点点头,“嗯。”
“那就别舍近求远了。”陶野毛遂自荐。
老板疑惑的看着陶野,“你要做剪辑?”
“活你放心,咱练过。”
“不是这个意思,我看过你剪的东西。”
陶野调侃着说:“那老板就赏碗饭吃吧。”
“你做摄影自由惯了,每天打卡班,受得了嘛,还得经常加班。”
“没什么受不了的,再说了,剪辑也是门手艺啊!”
老板疑惑不解的摇着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拐这么大的弯。”
陶野自嘲的笑了笑,没说话。
陶野走的第三天,摄影老尚回来了,拍摄重新启动。还是按原计划先拍长途客车的戏,被陶野拍砸的那几场雨戏等有机会再重拍。
河边的拍摄现场重又热闹起来,灯火通明,重拍陶野没拍完的那场戏。还是按照陶野之前的设计,夜拍日,把长途车围在绿布当中,车周围布置了好多盏照明的镝灯,还有撑起来的用于反光的蝴蝶布,模拟着日光的效果。
一切都跟陶野在的时候一样,只是摄影师换成了老尚。
樊丽娜靠窗坐着,头顶也布置了照明的灯光,旁边还有人托了一块反光板在她胸前,摄影机从斜侧方拍摄樊丽娜的近景。
樊丽娜头靠着车窗户,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镝灯散发的热量温度很高,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浑身暖洋洋的。
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灯光师用灯光模拟着闪电的效果,紧接着又有人拍了一下手,用来提示响了一声炸雷。樊丽娜猛的睁开眼,做出被雷声惊醒的样子,惊恐的看向四周,看向窗外,窗户有雨水不断的流下来。
现场传来文浩的喊,“好,过了!”
现场骚动起来,各部门开始准备下一个镜头,樊丽娜穿羽绒服,走下了车。
车外,樊丽娜长出了一口气,使劲的呼吸着冷冽新鲜的空气。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惊喜的发现陶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发了好几条信息,她赶紧把信息点开,竟然都是微信转账,每笔一万块钱。
转款信息后面还有一条信息,陶野解释说:“帮我转给文浩,我给他,估计他不能要,一共8万,万,够不够就这么多了,哈哈。”
微信的结尾陶野竟然哈哈两声,这让樊丽娜一下子想到陶野那副混不吝的劲,眼圈突然红了。这是陶野“出走”之后第一次联系她,她看了一眼车,文浩正跟摄影师老尚讨论着什么。
樊丽娜果断的拨打了陶野的电话,电话接通了,可是一直没人接。
一家老北京涮羊肉火锅店,热闹满座,门口还有不少人在等位,锅子里升腾起来的热气糊满了大玻璃窗。陶野一个人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子,正狼吞虎咽的涮肉吃,还要了一瓶牛儿,一盘炸花生米,他一口肉一口酒吃的不亦乐乎,额头都吃出了汗。
手机放在酒瓶旁边,陶野嘴里塞满了肉,一边嚼着,一边撇了一眼手机,看是樊丽娜打来了,犹豫了一下没接,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
樊丽娜举着手机听着,铃声一直响只是没人接,终于铃声不响了,传来系统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樊丽娜挂断了电话,狠狠的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陶野还在吃着,桌的手机响起连续的几声微信提示音,陶野拿过手机查看,樊丽娜接收了自己的微信转账。
陶野放下手机,夹了了一颗炸花生扔进嘴里,嚼着,又抿了一小口酒,竟然无所谓的咧嘴笑了笑,似乎还有几分惬意。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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