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没过脚腕，菲斯走在马特的身后，想着如何解释。

寅将军已经先行飞回住处了。

“什么时候吃的能量果实？”

马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菲斯抬头看去，只能看到马特的背影，也分辨不出他的心情。

能量果实是贝加庞克博士命名的。在菲斯的叙述中，一颗和转生果实略有不同的全新果实就出现在了贝加庞克博士的画笔之下。

与恶魔果实图鉴上的所有果实都不同，是一颗全新的果实，归于超人系。

超人系·能量果实，已知能力是吸收动物死亡后散逸的生物能量，增强使用者的体质。

张了张嘴，舌头微动，却没能说出来话。如果出口，必定会是谎言，如果不说谎，那么他们二人的关系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你应该告诉我的。”

菲斯继续沉默，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啊。

这是善意的欺骗。

“明天咱们坐船去马林梵多，去找鹤中将。”马特语气平淡，“你来塞恩岛的事情也已经办完了吧？”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又莫名的坚定。让菲斯心头一颤：“马特，对不起。”

这次菲斯来塞恩岛，除了安全考虑，自然是有其他事情的。其中之一，就是想找贝加庞克博士帮忙研究一下自己的转生果实。

一直都找不到理由，却没想到今天的阴差阳错之下，完成了。

马特在当时菲斯提出来塞恩岛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问菲斯的目的，就直接去找贝加庞克博士，其实是对菲斯的宽容与支持。

如今倒果为因，怎么会不知道菲斯来这里也有恶魔果实的原因。

而此时，菲斯低着头只觉得自己现在是满心愧疚。他骗过人，也杀过人，可以不要脸皮装乖卖巧，可是面对一直真心待自己的今世父亲，自己的欺瞒被拆穿之后，一时也不知道如何面对。

恍惚间，将自己从现在的场景中抽出，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被拆穿，也许自己会继续心安理得的欺骗着马特。

所以，自己现在的愧疚真的是愧疚吗？还是只是因为被拆穿而产生的其他情感？

这样一想，菲斯的心情就更为复杂了。善意的欺骗这种借口，其实也是用来骗自己的良心而已。

……

鹅绒般的雪花落在肩头，被肩膀上的温度融化，浸入衣料。

停住步子，回头看到菲斯勾着头看地，心中泛起不忍。

这孩子又长高了，马特心里这样想着。他对菲斯其实并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归咎起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应该负有更大的责任。

忙于工作，疏忽了对菲斯的照顾，才会连菲斯食用了恶魔果实也不知道。菲斯性格是独立，可是毕竟还是个孩子。

如果自己能够尽到做父亲的义务，菲斯也不会自己想办法来塞恩岛解决恶魔果实的事情。

马琳梵多是安全，可是那里没有朋友。让他去学校交朋友，也只是为了方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叹了口气，挠挠头。

自私，就是这样吧。如果能这个世界上有一所学校教人如何做父亲，马特真的想去进修一番。

略微思考一下，开口说道：“菲斯，你长大了。”

看着菲斯那变成了两条缝的眼睛愧疚中带着一丝疑问，马特笑着说道：“你应该有自己的秘密，不过像恶魔果实这种重大，而且你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给我说一声，好吗？”

“至少，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夜空下，晶莹飘洒，雪地泛着微光。马特的话语轻淡，带着恳切。

“马特……”

“嗯？”

“我不是不想回森岛，我是害怕……”

“害怕？”

“我其实很胆小，很怕死，怕万一死在海上……”

就算不能完全坦诚，至少也要再真诚一点吧，“大海上危险太多了，层出不尽的海贼、诡谲多变的天气、凶猛的海兽，随便一样都能轻易要了我的命。”

“我会保护你的。”马特轻轻抚摸菲斯的头发，想起菲斯曾经说过想要好好活下去，“我是你父亲啊当然要保护你。”

“这个大海上有太多厉害的海贼了，而且很多天气是人力无法抗衡的，而我的身体性命过于脆弱了……”

“抱歉，菲斯，是我把你带出来的……”

马特再次自责，如果当时没有带着菲斯出海，也许他能平平淡淡的生活，不用担惊受怕，也不会受到七星剑的攻击。

“你说的不对，马特。”菲斯并没有责怪马特的意思，“就算是一直留在森岛，也会有危险主动上门的，意外无处不在是躲不掉的。”

菲斯已经真正明白这个道理，在很久以前。他无数次试图逃避这个被诅咒的命运，最终都被证明世界上没有真正能够躲避的地方。

这话也勾起了马特的回忆，艾丽娅那么纯真善良的女孩，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森岛……

“我想变强，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我已经不想再逃避了，就和命运一决胜负吧……”菲斯说的坚定，其实也是绝望之下的唯一选择。

这一世，他有马特保驾护航，有资质可以支撑修炼，有萨姆萨拉家族的遗泽庇护……更关键的是，转生果实展现了新的能力，能够帮助他成长。

握了握拳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劲有力。

终于，有了一丝同命运抗争的底气……

看到菲斯展现出从没有过的坚强，马特心中复杂，欣喜和心酸交织，脸上流出微笑：“那你可要加倍努力啊！”

雪花落入衣领，菲斯缩了一下脖子，打了个冷颤：“我是不是话说的太大了，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活着就行了……”

“我的心性，会不会做剑士？”

马特哈哈一笑：“刚说完大话，这就退缩了？”

“当然不会退缩。”菲斯挺直身子，哪里有退路啊，早就退无可退了。

“你之前不是答应了波鲁萨利诺大将以后要加入海军，当时不就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唔……”

菲斯咬着嘴唇，回忆当时答应黄猿加入海军，其实算是半开玩笑的性质。后来黄猿还笑着征询马特的意见。现在想来，未尝没有与这见鬼的命运搏上一番的想法。

马特看出菲斯心有困惑，思考了一下：“那，这样说吧，你觉得你的梦想是什么？”

“好好活着。”菲斯初心不改。

马特点点头，没有不解或嘲笑，而是循循善诱。

“那你觉得你要达成这个梦想有困难吗？”

“有困难！非常难！”一不小心就没命的那种难。

“都有哪些困难呢？”

菲斯摆着手指头，思索着一个个数：“海贼啊、自然灾害啊、海兽啊、海难啊、战争啊……”

数着数着，菲斯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从来没有认真的数过，原来自己要面临的困难有这么多，十根手指是不够用的，还是接着数下去。

“修炼、疾病、受伤……嗯，大概是这些吧。”

其实远不止这些，至少他没有把人情关系方面算进去。

“那你既然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困难都有哪些，你知道自己该如何解决吗？”

菲斯点点头：“实力，只要我够强，别人就伤不了我，强到就算是风暴海啸也不怕。”

马特不置可否：“会退缩吗？现在只是在这里说说，真的遇到的话，你会害怕，会恐惧吗？”

“可能……会吧？”记忆告诉菲斯，一定会，可现实的选择是，“我不能退！”

“好！”马特伸手牵着菲斯继续往住处走去，留下地上的四排脚印在身后。雪下得更大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将其掩盖，远去的人声也逐渐淹没在风雪之中。

“不知道困难就前行的人是单纯的，知道困难绕道而行的人是聪明的，而知道困难选择迎难而上的人是勇敢的……”

“其实，我也想做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