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话说那青狐妖化形之后,生得那叫一个俊俏动人国色天香,有道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城中酒楼的戏台上,端坐着一位说书先生,台上的说书先生与台下的听众之间由一道屏风隔开。
每每讲到故事的高潮部分,说书先生便开始沉吟。引得台下听众一片怒骂,更有性子急躁的听众直接冲上台去,待到台下有观众给出赏钱后,屏风后的说书先生微微点头,方才停下沉吟,继续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故事。
随着故事的展开,台下的听众则又逐渐安静下来,讲到兴起之处,听众全然忘却了先前的不快,一片叫好声。
陆长舟坐在角落里,桌上随意地摆放着几碟小食和一壶清茶,壶中的翠绿色茶叶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台上说书先生所描绘的情节类似于陆长舟前世看过的《聊斋》一书,各种山野精怪、奇人异事,但其中最受追捧的莫过于化形狐妖与穷书生的爱情故事。
陆长舟只是驻耳听了片刻,便失去了兴致,只是专心对付起桌上的小食。
“世人皆愚,区区狐妖有何好倾羡的?不过是一群食人精血、窃人生魂的畜生而已,只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便可让人趋之若鹜心生向往,我真是为那些命丧于狐妖之手的师兄们感到不公啊!只恨我法力低微……”一道愤愤不平的叹息声在陆长舟的身边响起。
陆长舟抬头望去,只见邻桌一位身着青灰色制式道袍样式的青年,道袍的袖口处纹着一只通体雪白正作假寐状的白鹭,青年的手臂高高举起又无力放下,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阳树师兄,别说了!”青年身边,一位穿着同样颜色道袍,脸上稚气未脱的道童开口安慰道。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甘心……”
陆长舟听闻,眼中精光闪过,理了理道袍上的褶皱,缓步走到邻桌前立定,轻声道:“这位道友,贫道刚才就坐在邻桌,无意间听闻你与这位小友的谈话,听说这附近有狐妖?”
“你是?”青年眼色狐疑,上下打量了陆长舟一遍,随后出声询问道。
“贫道乃是一云游四方的道士,此狐妖对贫道而言有大用处,烦请道友细细告知,在下可为这个消息付出酬劳。
“有,它们就在城外废弃的城隍庙附近活动,此前已经有许多无辜的百姓遭受了毒手,精元被吸食一空,整个人更是直接被吸成了干尸!”
“我和同院的师兄师姐们接了这个任务,谁料想最后只有我一个人侥幸存活,若不是恰逢路过此处的学院教习出手相救,说不定我也得命丧于此。至于酬劳就不用了。”
少年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又回想起了那天的惨烈情况,眼神又变得落寞起来,低下头,一言不发。
“多谢道友提供的消息了,袋子里是这个消息的酬劳。”陆长舟说完,‘啪嗒’一声向着二人稳稳扔出一个小袋子,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等……等等!”此前被唤作阳树的少年正欲出声喊住陆长舟,在看清楚袋子里面装的东西后,瞳孔猛然一缩,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这……这是,鬼晶!”
“什么?听说鬼晶只在厉鬼死去的地方才会出现,而且出现的概率极低,对于灵魂以及道术的修行也是大有裨益,阳树师兄,你说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少年环顾四周,在确认没人注意这边后,深呼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向身边的挚友开口道。
“今天这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可再泄露给第三个人!不然的话我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知道了吗?”
一旁的道童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当他看见袋子里装的东西后就果断闭上了嘴,只得不住点头。
只见陆长舟抛出的小袋子里,放置着几块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的黑色不规则晶体。
……
夜幕降临,城外那早已废弃的城隍庙前。
寒风阵阵吹过,周围的枯木随风摇晃,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陆长舟粗略打量了一眼破败的城隍庙,迈入其中。
为了保险起见,陆长舟并没有穿自己的道袍,而是换上了一身行脚商人的装扮,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沉默不语,作脚夫打扮的鬼兵,由于身上贴的符箓的关系,鬼兵身上的鬼气早已被掩盖,取而代之的是旺盛的血气,这对妖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早已破烂的不成样子的雕像,雕像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油彩和金箔,上面满是被蛀出的破洞和缺口。
正对着大门口的供桌上摆放着早已焉烂掉的水果,还有一个缺了一只角的香炉,香炉里还留有一些灰色的香灰,上面还插着几根参差不齐的香。地上有一个火盆,应该是来往的行人临时取暖用的,内壁早已被熏得漆黑。
陆长舟来到雕像前,拍了拍蒲团上面的灰尘,随即便支使其中一个鬼兵去外面砍些枯树枝。
鬼兵那大大脑袋机械地转了转,一脸疑惑地望向陆长舟。
“用刀……这样砍下,拿回来……烧……取暖,懂?”
陆长舟说着,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树枝,比划了两下。
先前的鬼兵看了许久,瓮声瓮气地点了点头,提起腰间的长刀便走了出去……
陆长舟也从包袱中拿出干粮和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只听见轰的一声,从外面传来一声巨响,陆长舟猛地放下手中的干粮,急忙冲出门去打探情况。
入目一片狼藉,只见先前那位鬼兵正扛着一棵齐腰粗的枯树,正风风火火地向着城隍庙走来。
陆长舟:“……”
陆长舟拍了拍额头,脸色一黑,脸上满是无奈:“你放着罢!”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枯树被鬼兵从肩上放下,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回到城隍庙,陆长舟与鬼兵们围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火盆里火烧得正旺,不时还穿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咳咳,兄弟们等这一趟跑完,爷就洗手不干了!到时候找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小地方,娶个老婆,再生个大胖小子,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用劳累奔波了。”
鬼兵们面无表情:“盯……”
陆长舟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继续道:“反正待着也无聊,大家来说点自己遇到的奇异故事吧,我先来。”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
……
不知过了多久,陆长舟像是认命了一般,瘫坐在蒲团上,无力地摆摆手。
“算了,我不折腾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陆长舟刚闭上眼睛,一阵阴风刮过,火盆内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被吹灭,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陆长舟背后传来,似是有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