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一眼素菜区：

大白菜都是杆子，没有叶子。

胡萝卜皮没削干净，边缘黑乎乎的。

茄子老了吧唧，蔫蔫的。

鲁般摇了摇头，随手指了指三个菜，将饭卡贴到机子上。

扣除10元，两荤一素一汤。

阿姨习惯性地抖勺，满满一勺子白米饭到了盘子里只剩下半勺。

鲁般盯着大爷汤勺里流出来的紫菜蛋花汤，心酸地端着餐盘找了处风景不错的靠窗位置坐下。

咦？这里好像和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

原先食堂里那些卖奶茶，卖蛋糕，卖卤菜的窗口通通不见了，曾经的那些炸串、烧烤、酱香饼、麻辣烫窗口也没了，只剩下单调的套餐区和粉面粥区。

鲁般正奇怪着，低头吃下一大口米饭。

嚯，这米饭糙的，一点儿水分都没有。

他望着餐盘里的大白菜、蘑菇肉渣和豆角肉沫，半天下不了筷子。

黑糊糊的，卖相也不好。

但耐不住上了两堂课的饥饿，鲁般扒拉了一大口豆角肉沫，就着糙米饭囫囵下肚。

“艹！”

鲁般借着窗外的光线，用筷子挑起一根白菜，看到上面安详地趴着一只肉虫，浑身一节节的，他顿时倒了胃口。

穿过人烟稀少的食堂过道，鲁般将剩余的饭菜端到了回收餐盘区，毫不留情地倒掉。

“叮，由于吃到了不干净的食物，体魄-1。”

“……”

“校长，校长，不好了！”

鲁般刚走出食堂大门，正郁闷着，学校门卫老王就一路小跑过来通风报信。

“教育局来人了，说是接到家长举报，说我们学校食堂不卫生，学生吃了拉肚子，现在领导们就在校门口等着呢！”

门卫大叔火急火燎地停在他跟前，大口喘着粗气。

鲁般强做镇定，安抚了下他的情绪，“王叔，你别急，我同你一起去校门口看看，你先回门卫室喝口水休息休息。”

教育局领导他是见过的，两年前接手培英的时候，只是今年，这领导班子换了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哪个学生家长，真缺德，说不定是误会呢，至于闹到教育局去吗？

鲁般心里面叫苦不迭，若是学生吃了食堂的饭出现大面积腹泻现象，他一个校长怎么会不知道？

说不定是有人要整他呢！这教育局的人直接就上门了，显然是有备而来啊！

鲁般行至校大门，见到几个领导模样的黑衣中年男人正聚在一起交谈，一脸严肃，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我是培英校长鲁般，请问……你们是教育局的领导吗？”

鲁般没底气地发问。

一个三四十岁模样的男人闻声转过脑袋，上前一步，威严地开口：“鲁校长你好，我是市教育局的张丰盛，昨日接到培英中学学生家长的匿名举报信，说你们学校食堂存在严重的卫生问题，学生吃不饱，营养跟不上，体质变差，近来还出现了群体腹泻现象。”

鲁般没等他说完，就慌乱地打断了他，“张处长，这绝对不是真的，我每日和学生们一起，并未发现有群体腹泻事件呀，这一定是个误会。”

张丰盛见这小青年额头冒汗一脸紧张的模样，低头轻笑两声，态度柔和了许多，缓缓开口：“小鲁校长啊，你也不用担心，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贵校的食堂管理情况，这位是市监管局的陈皮处长。”

他摊开手介绍着身边那个叫陈皮的男人，鲁般立马换下愁容，满脸堆笑地望着陈皮。

陈皮约莫五十多岁，和张天差不多大，不苟言笑，头发微白，时髦地自然卷着，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鲁般，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那几位领导请跟随我前往食堂吧。”

事到如今，鲁般只好迎着一群人去往食堂，这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张丰盛询问他一些食堂的状况，他都不怎么答得上来。

不知走了多久，鲁般只觉得校门口通往食堂的这条路太长太长。

一行人停在了食堂大门前，陈皮往里面扫了一眼，半开玩笑似的说：“这食堂好像没几个学生嘛！”

鲁般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陈处长，这学生嘛，都喜欢吃外卖，要么就出去下馆子，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呵呵……”

陈皮斜了他一眼，两颊的肉微微颤动，“鲁校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哪！我记得我们那代人年轻的时候，还就天天吃食堂了，哪像你们现在伙食这么丰盛，选择这么多样啊？”

“是是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鲁般不停地点头应和着。

“再说，虽然这培英的学生家境都不错，天天在外面吃，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嘛！你食堂的饭做得有吸引力，物美价廉，自然留得住学生。”

陈皮滔滔不绝起来，鲁般心想，这个陈皮肯定很喜欢说教，教育局的都没发话，他一个监管局的倒是对这个学校食堂的发展想法颇多。

好不容易听他唠叨完，终于切入正题，到了洗刷培英冤屈的时刻，鲁般感觉心脏快要冲破胸腔，随着领导们迈向厨房的步伐一下一下地撞击。

“小鲁啊，你怎么来啦？”

食堂主任吴大卷正坐在凳子上吃着午饭，看到小鲁般来了，马上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鲁般看见他碗里的大片猪瘦肉，又想起了自己中午吃的那点肉渣子，心里很不爽，不过他还是把这不爽给强行压了下去，笑眯眯地绕到他身后，热情地向他介绍各位领导。

吴大卷一听是教育局和监管局来查食堂了，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殆尽，不悦地瞟了眼几位不速之客。

“不可能！我在这工作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问题？不可能！你看，我自己也天天吃食堂的菜，咋就好好的呢？”

“吴叔，您说你别激动，今天啊，就是来例行检查一下，没说咱这食堂一定有问题！”

鲁般当起了和事佬，吴叔终于也冷静下来，重新坐下吃起了饭，他夹住碗中那大片猪瘦肉一口给嚼了下去。

两个阿姨百无聊赖地坐在小凳上洗着寥寥无几的学生食用过的餐盘。

陈皮命人从剩下的菜盆里取了小样，带回去检测。

几位领导在厨房、大堂走了几圈，离开的时候，张丰盛拉着鲁般的手叮嘱了几句。

“鲁校长啊，这个食堂环境还是可以的，就是我看那个菜的营养不均衡，荤菜都没见到影儿，这以后还是要加强整改啊！食物样本等陈处长带回去检测，自然就能清楚培英的食物卫生达不达标了，你就耐心地等消息吧，今后要多多注意一些管理上的漏洞，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容易，那今天就这样好吧。”

张丰盛跟他客套了几句，随后一行人坐上商务车，在鲁般的目视下离开了培英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