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今夜的举动,给施诗带来了尴尬吗?多少是有的。至少,她进屋之后,便总是在有意无意之中避免两人同处一个空间。
楚辞系着围裙,右手拿着白色的陶瓷菜刀,看了一眼被施诗放在盆中的蔬菜。随后,转身看着坐在客厅沙发陷入沉默的施诗:“阿诗。”
施诗抬眸,看着他。
“过来帮我。”楚辞嗓音低沉,带着似有似无的性感,穿越到施诗耳中的路径,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范围压缩在了一个窄小而又密闭的空间,让施诗无处可遁。
施诗放下那本展开却未观看一个字的书,起身朝着厨房走来,刻意拉远了两人的身体距离。
楚辞看了她一眼,未说什么。对于这段感情的谋求,他不急。徐瑜兮那日的话时刻萦绕在他耳边,若不是心里有伤,又怎会生出遁入空门之念?
但是他又无法将这根绳子放得太松。在民宿所见的男子,虽说施诗不对他留有任何的情感寄托,可他的出现仍旧给他生出了一份危机之感。
小白菜被施诗掐的过于短小了些,更像是她在对自己心底所衍生起来的情感进行一场深刻的分解。
楚辞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带着几分玩味笑意的看着施诗:“阿诗,是我吓到你了?”
施诗仍旧洗着自己的菜:“没有。”
如今,对于做饭,楚辞算的上是孰能生巧,只是碰上一些复杂的菜式,还是必须要有施诗从旁协作才能很好的完成,出来的味道不差,当然也无法与美味相提并论。
饭桌上的气氛将以往的轻松变成了一阵静默,施诗放在桌上的手机几次响起,均被她拿过来挂掉。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三番五次的拨打过来,她在心底没有任何思索的给它安插上了主人。
对方是有锲而不舍的精神的,施诗直接拿起手机将这串11位的数字拉入了黑名单。实则,对于他人赋予自己薄情的这个评价,施诗从来都不觉得是捕风捉影。
那日在一品澜庭车库被她拒绝的阿林,事后又几次在学校对她进行表白,送花,送包,甚至还送上了车。可施诗每次仅仅是淡漠的一瞥,眉眼清冷:“你的这些做法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会报警告你骚扰。”
这话,自然带了威胁的成分在,可也表明了施诗对于阿林种种做法的极度厌恶。
晚餐结束之后,两人一同收拾着碗筷。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施诗擦干双手,前去开门。
对于宋子衿这个人,施诗是真的淡忘了。可内心深处那些根植的记忆还是让她在久别重逢之后的首次见面,便认出了他。
这并不是一种很好的现象。那是施诗生命之中第二段最为灰暗的时光。白日的提心吊胆,夜间的噩梦缠绕,让施诗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陷入了精神恍惚。
那段时日里面的施诗,就如同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野草。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却也在渐渐失去对抗狂风骤雨的那份顽强。
施诗看着站在门口,一手抱着花,一手提着其他东西的宋子衿。看来他应是去拜访了福利院的院长,不然断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住址。
施诗失了招待客人应有的那份礼貌:“我家里有朋友,实在不方便接待宋先生。”
说这话时,楚辞已经收拾完了碗筷,双手插兜的站在了客厅与餐厅相间的地方。他看着宋子衿的目光,那是想要将施诗占为己有的不容退却。
宋子衿的视线越过施诗,直接落在了楚辞身上,笑容是如同年少时候的温暖和煦:“阿诗,我只是代院长来看看你。”
“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阿诗,我前两天又去了疗养院,伯母说你。”这话,宋子衿说的有些故意。
“宋先生,我上次便说过,不要去打扰我父母。”
“阿诗,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去看看他们。”
“不需要。”
被宋子衿激怒的人不止施诗,还有楚辞。当然,他的怒意更多的是一种在对于施诗的了解之中,自己处于弱势地位的醋意。
他是律师,对于词句的扩展,本就有着比常人更为敏捷的逻辑连贯能力。与宋子衿相比,自己对于施诗的了解,对于她生活的涉入,就显得窄小的多。
他抬脚走过去,双手拥着施诗的双肩,直接在她额头浅浅一吻:“晚安。”
楚辞放开施诗,看着站在门口的宋子衿:“抱歉,让一让。”
他跨出门槛,右手握着施诗家的门把手,说了一句:“阿诗,睡觉记得反锁好门窗。”随后,直接砰的一声,帮施诗关上了房门。
宋子衿看着往对面房屋走出的楚辞,又看了看施诗家被关上的房门,他觉得自己的热情又一次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施诗仍旧伫立在楚辞的那个吻中没有回过神来,她双手撑着背后的墙壁,想要用墙壁的冰冷来沉静自己的思绪。
可思考两个字对于她现在来说本就有些力不从心,她觉得自己的心底对于楚辞那份不深不浅的喜欢在被蛊惑,将会在他的酿造之下,变成一坛浓郁的醇香老酒。
可是这一切都是在楚辞还未曾得知自己的家庭情况之前,一旦他得知了自己父母的情况,得知了命运所安插在自己身上的那份有可能,又将会如何?
不是施诗胆小,这是多次遭遇相同经历之后所有的正常反应。她曾经对宋子衿那般友好,将自己所有的真心实意都拿出来供他观赏,可最终她换来的是宋子衿的懦弱,以及与他人一起对于自己的伤害,甚至在最后离开留给她的都只是一份冷漠又决绝的身影。
施诗走进客厅,从酒柜上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忘记了被楚辞关在门外的宋子衿,喝了许多,到最后她倒在沙发上,带着轻微的醉态,微醺的双眸看见的是楚辞在自己眼前展现的那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刻,她无比确定自己喜欢上了楚辞。
她的笑容在清冷的灯光之下,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苍白。她似乎看清楚了自己以往能如此勇敢的道出自己的家庭状况是源于自己对于对方的心如止水。
可如今,她却无法勇敢向楚辞启口一点有关自身家庭的情况。这不是羞于启口,这是害怕一旦脱口而出,便会看见楚辞坐空了她心中的期待,将徐瑜兮的话语辜负。
泪,顺着眼角滑落。
在施诗的生活之中,对于逃避二字向来都是陌生的。她一直都知道逃避只会将自己推向更加无望的境地。在这样一份情感里面,从最初的迟疑,到此时此刻的笃定,她如同以往面对生活里面的诸多关卡那般,没有逃避心态。
她想要做的是确定楚辞对于这份感情的坚定,以及深化这份情感的厚度来给予自己如同面对生活中其他困难的无畏。至少,在这刻,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撕去这份情感朦胧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