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多年来的成就,造就了他性格里面那自成一脉的桀骜。将小时候因家人导致的那份卑微渐渐更新换代成了自信。
楚辞有此卑微的一面并不稀奇。母亲的狠心抛下,家人的离弃,都让他在心底对自己生出了不多不少的怀疑来。小时候,他总是听见周围的大人说,只要你好好听话,爸爸妈妈就会很爱很爱你。
于是,他好好听话,可惜得到的却不是爱。母亲性格暴躁,将所有负面的情绪都发泄至他身上;而父亲的不管不问,让他在心底更加否定自己。
刚到英国的半年,楚辞性格阴郁,总是独来独往,似乎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充满了戒备,所有的人都是他避之不及。仿佛他就是一场能迅速扩散开来的病毒,沾染之人,非死即伤。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看出了他与他们之间的差距。他学不会他们爽朗的笑声,也学不会他们对于陌生人那份坦然相待,因为他的生活教会他的只有消极与背弃。他害怕自己会鹦鹉学舌,伤了他人的感情。
所以,他将自己封闭,将自己隔绝,老师多次找他谈话均是无用。拒绝了他人的涉入,倒为自己赢得了更多往上爬的时间。终于,他依靠着自己的脚步,将自己拉出了生活的那滩无望之境,却始终不敢去轻易触碰他人的生活。而陆怀瑾与他的交好,倒像是两人找到了同伴,寻到了可供自己对抗生活的那份外力。
他看着施诗,语言带了几分突兀,更像是心血来潮:“阿诗,我不会弹琴,也不懂音乐。在遇见你之前,我去过的地方只有桂城与英国。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去学着热爱你所热爱的一切,陪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施诗拍着他背的手停了,举在半空之中,不知道该收回还是继续?就如,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应楚辞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如果在这句话之前,对于楚辞的情感处于猜疑阶段,现在无可厚非的在进行肯定。这肯定之人便是楚辞自己。
欢喜吗?
施诗承认,她听见了自己心底琴弦拨动的声响。就如同那首未拉完的梁祝,像是为了给予这个有爱的世间有情人重新来续写他们结局的机会。
施诗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她肯定自己的情感,却无法给出楚辞任何的回答。就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她无法轻松的对楚辞道出自己的家庭状况,是源于心底对于楚辞情感所牵连出来的胆怯。她对于生活的所有勇敢,在这刻,都被想拥有楚辞的梦想,改写成了害怕。
“很晚了。我要去睡觉了。”施诗转身准备回房间。
楚辞伸手拉住她:“阿诗。”
施诗回头,对他莞尔一笑:“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阿诗,是不是我的话吓到你了?”
“没有。”
楚辞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明日你还会见我吗?”
“会。”施诗的笑容就如同雪山顶上那簇和煦的暖阳,给予了楚辞一场慌乱之后的心安。可她自己那需要他人安抚与鼓励的情愫,就如同一团杂草,搅拢着她的睡眠失了安稳。
施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次拿过电话,想要一股脑的将事情全部说出。其实,她需要出口的话语并不会太多。她只需要对着楚辞的对话框打出:“其实,齐冉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
如此而已,她便能获悉楚辞感情的坚定程度。如果结局失望,她也能及时让自己从这一场感情里面抽身。可似乎她就是故意那般,想要以时间来一步步将自己与楚辞脚步往这段感情的深处拉去,求一场她与楚辞的余生相随。
原来,她并不是不想要。而是太过贪婪,贪婪到想要禁锢楚辞的一生悲喜,贪婪到想要自己的身影永久的进驻在他的眉宇之间。
这夜,施诗失眠很严重。以至于她差一点迟到,当楚辞在门口撞见飞速奔跑的施诗时,眉宇之间是清晰可见的困倦。
楚辞伸手拉住她:“我送你。”
施诗看了一眼他身后停着的出租车,道了一声谢谢,便钻进了车内。施诗没有说话,她脑中依旧在想着昨日楚辞的话语,她总觉得不管如何,自己应该给予某种答复。不然,倒真的有点像不负责任的表现。
可是,她绞尽脑汁,一向擅长言语构造的她,却失了该有的那份思考能力。直到车子到了剑桥大学门口,直到施诗挥别楚辞走进了教学楼,也没有对楚辞说上只言片语。
楚辞站在外边,看着施诗飞奔而去的身影。或许施诗的沉默便就是他所想要的结果。其实,楚辞来英国并没有所谓的公事,单纯就是因为想念施诗,特意推掉了一周的事情,只是为了来陪陪她,也算是为自己以往的忙碌放放假。
就如同这般,她忙着工作,而他就在有她的地方闲时的走走,感受着与她同一片的蓝天,享受着同一一份温度。
陆怀瑾前去君合找他,却被周淼告知楚辞这周都会待在英国。他立即给楚辞拨通了电话,是朋友之间的说笑:“楚辞,你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江山自然是要的。毕竟我还要靠它来养阿诗。”
“我觉得阿诗老师应该不需要你来养。”
楚辞坐在剑桥的校园里,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一拨又一拨青春:“你说我要是能早一点认识阿诗多好。”
“楚辞,貌似你跟阿诗老师几年前都已经认识了吧?”
“我说的是更早之前。”
“多早?青春年华?还是稚子孩童?”
“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是从小到大,从少到老。”一世一双人,用一生守一段情。
施诗从下课出来,看着站在前方等着自己的楚辞,她似乎看见了父亲当年等待母亲的场景。她在心底将楚辞的感情与父亲的感情重叠,想要找到如同父亲感情的坚硬,来击穿自己心底的畏惧。
她将书抱在胸前,笑容涟涟的走到楚辞面前:“你一直等在这里吗?”
楚辞点点头。
“你不用去忙自己的事情吗?”
或许源于昨晚心声的吐露,楚辞也不再藏捏:“其实,我来英国只是为了看你。”
施诗看着他,寒风的凛冽染红了她的双颊:“楚辞,你说过你没有找女朋友结婚的打算。”
楚辞勾唇启笑:“这句话,因你失效。”
楚辞目前还不太敢言爱,倒不是自己的感情没有深化到爱的地步,而是他害怕施诗听了会觉得这只是他的一时冲动。
毕竟,爱这个字,生活赋予了它多么厚实的温暖,也就赋予了它多么沉甸的责任。不轻易吐露,将它填充在自己的一言一行之中,似乎更具有说服力。
施诗看着他,阳光打过来,落在她的眉宇之间,那是明眸善睐的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