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在去疗养院之前，因为记得上次付院所说施婷爱吃某个牌子的糕点，便特意拐去买了一些。而后又去了商场，想着天气日渐转寒，分别给施婷与阿光买了保暖的衣裳与鞋子。最后，依照施诗往日的习惯，又买了几束正当时节的腊梅花，花香甚浓。

他没有独立照顾过他人，尤其还是老人。当这两位老人是施诗的父母时，就更彰显他内心的紧张与慌乱，害怕自己无意之间的过失，担忧让原本就对他抱着不喜态度的二老更加排斥。

他到了，付院前来相接。看着他买来的诸多东西，嘴角是藏不住的笑容，那是为施诗觅到良人的高兴。

因为楚辞今日到的有些晚了，二老都已经睡了，不好再打扰。付院带着楚辞前往为他准备的房间：“今晚你就早点休息，等明日我再带你去看他们。”

楚辞跟着付院走进房间，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带着打扰付院休息的歉意向她仔细的询问了有关二老的情况。其中要属施婷的病况最为让他关心。

“几天前，章医生来看过，说目前对她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静养。”

“不用配合药物治疗吗？”

“前几年有配合药物治疗。这几年见她精神好了许多，就暂时停了。”

“为什么停了？”

付院叹息道：“因为有次施婷犯病，想起了前尘往事，一心求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原本几月的药一次性吃了下去。施诗害怕再出现意外，便停了药。”

那日，施诗坐在病床边，看着洗胃过后，脸色苍白的施婷：“章医生，我妈以后不吃药了。”

“为什么？”

施诗眸间那是在绝望深处找寻希望的努力微光：“如果治好了她，会带走她，还不如就让她这么不省人事的活着。至少，人在。”

当时，病房内听见这话的人，都暗自垂了泪。

楚辞压下泛起来的酸楚：“付院认识阿诗很多年了吧？”

“五年前，阿诗将她父母送到这里来。我们便渐渐熟悉了。”

“阿诗，那些年应该很辛苦。”楚辞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想要去探一探阿诗独自走在灰暗岁月里面的身影。

“辛苦是肯定的。”

*

翌日，天微微亮，楚辞便起了床。他先是走到施婷他们的房间外面，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两人。便走进厨房，着手鼓捣早餐，与厨师轻声的攀谈着。对于疗养院的每位员工，楚辞都给与了最大的尊重与友好，这是一份在在乎施诗情感之上衍生出来的感激。

“以前阿诗每次来，也是她自己亲自下厨。”

“阿诗最喜欢做什么给伯父伯母吃？”

男子想了想：“貌似没有最喜欢的吧。她做的每餐似乎都不同样，营养搭配全面。”

楚辞想起之前施诗每顿给自己送的餐食，貌似也是如此。这般看来，他这追赶施诗生活的路途，才刚刚启航。他想，如果那周，他能做到餐餐不重样，或许他的生活就能贴合施诗的生活了。

他目前还做不了太过复杂的餐食，对于各餐营养的搭配也是初出茅庐。他端着自己做好的早餐，走到二老的房间门口，手掌微微收紧，镇了镇有些发乱的思绪，扣响房门。

施婷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

楚辞推门而入，阿光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上来将他赶出去。幸运的是，今日施婷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对楚辞稍微有些印象，及时拦住了阿光：“他上周来过，说是阿诗的朋友。”

其实，这几次在施诗拨打回来的电话里面，有向她多次提起过楚辞。只是，她没有记得。

施婷招呼楚辞进屋坐下，三人围桌而坐，如同施诗在那般。

楚辞将剥好的鸡蛋，还未落进施婷的碗中，就被阿光先行抢了去。他递回给楚辞：“你吃。”

这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心疼，那是深深的戒备。

楚辞读懂了阿光心底的不信任，将鸡蛋喂进自己的嘴里。没有了往日的清新，带了丝丝苦涩与无奈。随后，所有的食物在楚辞一一尝试过后，阿光才让施婷动了筷。

施婷觉得抱歉，出声解释：“不好意思。他只是还不认得你。”

“伯母，我理解。”

三人吃完早餐，楚辞收拾干净。便陪着施婷与阿光沿着疗养院的小径走走，今日天气不是很好，三人便未往草坪而去。期间，施诗担心，打来了电话。

她从视频里面看见坐在楚辞身边的施婷，还有站在她身后笑呵呵的阿光，眼猝然湿了：“妈妈，认得楚辞了吗？”

施婷点点头，笑容是确认了某样事情的心安：“认得了。”

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一周就回来了。”

“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施诗点头，又与楚辞说了两句。正打算挂电话，却被阿光抢了去。他独自坐到了一边去，就这么傻笑的看着视频里面的施诗，没有任何言语的流露，可看者感觉到的却是一份浓厚却又无法表达的爱意。

阿光一直看着，施诗不好挂断。还是施婷觉得阿光这样失了礼数，走过去拿起电话，与施诗道别之后挂掉，将电话还给楚辞：“不好意思，他就是爱玩。”

很明显，被抢了电话的阿光，有些不高兴，嘴里嘟囔着：“要看。要看。”

施婷说：“别闹。阿诗还要上班，等她回来就会来看你。”

“多久？”

“快了。”施婷自然也是想念女儿的，担忧她在外没能好好照顾自己。

晚间，楚辞将自己为他们买来的东西，拿出来让他们试试。

施婷不愿接，阿光自然也不愿接。最后还是付院从中调和，才让施婷收下了。只是，一整晚都在连连道谢，阿光也学着施婷，第一次表现出了自己对于楚辞的友好：“谢谢。”

这些年来，施诗让二老养成了泡脚的习惯。每晚睡之前，总要接上热水泡到身体微微出汗。施诗若在，总会将他们的双脚轻柔的按摩一番。

她是女儿，二老自然不拘谨。当然，阿光的拘谨完全取决于施婷是否拘谨。

自然，楚辞刚刚蹲下身，准备给施婷洗脚时，便招来了施婷的拒绝。可阿光这次，不同于以往，似乎带着一股专门与楚辞作对的脾性，主动将自己的脚伸到楚辞的双手之间：“洗脚。洗脚。”

施婷呵斥：“阿光。”

这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了对于施婷的不为所动，享受着楚辞对自己的那份孝意，期间还带了几分故意的挑剔。

比如水温凉了；比如楚辞下手重了，或者轻了。当楚辞给他洗完脚、擦干，还不忘记让他给施婷洗，而自己就坐在旁边如同老师检检视学生那般的认真。

不好意思的是施婷。

楚辞开解：“伯母，我倒觉得伯父这样挺好。”

嗯，刁难总比冷冰冰的陌生要好。毕竟，有些关系就是从最初的刁难走向日后的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