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没有了危险之后,楚辞这才缓缓放开施诗,此时才发觉自己的右肩已无法用力,甚至就连伸展这样的小动作,都十分吃力。
施诗想要看一看他的伤,却被他推诿:“你先去看伯父伯母。”
施诗不听:“我先看看你伤的怎么样?”
“我没事。乖,先去看看伯父他们。他们很想你。”楚辞用左手替施诗擦去脸上的泪水,又推着她往二老的房间而去。
施诗不放心,步步回头。
他用笑容传递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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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自己故意挑起来的事故当中,给予宋子衿的触动无疑是很大的。楚辞面对两人状态失常所表现出来的从容,以及他对施诗的那份以身相护,给他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他甚至有些不敢再启口询问楚辞,面对施诗这样的家人,似乎还有那份继续与她携手的勇气?
因为不需要询问,楚辞朝着他走来的每一步都表现出了自己对于施诗情感上的那份不可撼动。这刻,他曾经的懦弱对抗楚辞的坚韧,想要从中找寻到安慰自己的突破口。
可他的思绪还未为自己当年的胆小安插上好看的借口,又一次承受了楚辞狠狠地一拳。这一次,他因为未曾站稳,直接跌倒在地。
他从地上爬起来,挥手便还击了楚辞一拳。
楚辞也不甘示弱,对于宋子衿的愤怒,让他像是忘记了自己的疼痛那般,拳拳出击都带着的一股狠劲,誓要将他永远的赶出施诗的世界。
站在边上的人,没人敢上前去劝说。他们都知道施婷发病是为何,自然对于宋子衿都生出了不悦来,甚至也都在心底希望楚辞能好好的将他教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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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婷与阿光因为打过镇定剂,都已睡着了。大家将他们扶到床上躺好。
施诗进来,看着此时安静的父母,眼底是对大家的抱歉。
付院安慰她:“没事了。”
她点点头,走到父母的床边,理了理施婷凌乱的秀发,替他们捏好被角。两月来,对于父母的思念在这刻被肆无忌惮落下的泪水所倾诉。
徐瑜兮让所有的人都出去,她自己留下陪着施诗。抽出旁边桌上的纸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随后拥抱了她:“阿诗,没事了。”
“对不起。”她知道,刚才是她不顾危险,拦住了施婷。
“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施诗不说话,只是哭着。她内心似乎很安适,又似乎很乱。而她此时没有任何的心力去为这一场乱找寻出口。
对于楚辞的行为,她内心的震颤不亚于宋子衿。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所有的言语对于描述父母的情况都显得苍白无力了些。或许,只有这般让人亲身经历过后,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份伴随在她生活之中的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不可抗拒。
当她被楚辞不假思索的拉过拥在怀里时,她感觉到了自己那份曾经有过的期待,在无数次幻灭之后,将被成全的势不可挡。
徐瑜兮抱着施诗,眼中也有泪滑落。这些年来,她陪着施诗数度面对这样的场景,可仍旧无法做到云淡风轻:“阿诗,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希望有人能陪你面对这一切。好在,现在有了。”
“很幸运,这些年来我身边一直都有你。”
“阿诗,你知道的,那是不同的。所以,别再拒绝,也别再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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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瑾从房间出来,走廊上已经没有了宋子衿的身影。楚辞依靠在墙边,在努力试着活动自己的右肩。看的出来,很疼。
他走过去,直接拉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并不完全的窥见了那一团浓郁的淤青色:“需要去医院看看。最好拍个片子,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楚辞不关心自己的伤:“阿诗怎么样?”
“在房间里,徐兮陪着。”
“有烟吗?”自上次被施诗询问他是否抽烟之后,他便不带烟在身上了。他只是将施诗的询问,解读成为了对于香烟的不爱好。
陆怀瑾掏出烟,递给他,又帮他点燃。
他很少抽烟。多年来,陆怀瑾见他抽烟的次数应该不超过五次。每次都是在极其颓丧的情况之下。可今日,与以往有所不同,他整个人被一种他从未在他身上所见过的悲戚所笼罩。
不知是抽得急了,还是许久未抽的缘故,竟然将他呛出了泪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被自己今日所见识的景象给呛疼了。
他以为自己对于施诗所经历的一切,已然从齐冉的身上将一切都一览无遗。可就如施诗所想的那般,言语在很多时候是苍白无力,有太多的东西与情感,是它无法准确的描述的。
然而,今日这份绝望他在施婷的眼中清楚的获悉。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去对它进行描述,他不知道。这就似一位刚刚懂得人世的孩子,还未感知希望的欢乐,就被绝望吞食殆尽了。他想,当年的施诗是不是也和他是一样的感受?
楚辞吐出烟圈,看着它徐徐上升,嗓音低迷,带了朦胧的伤色:“在我得知齐冉便是阿诗之后,每每看见她的笑容,我都在想,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这般笑对生活?”
陆怀瑾如同他的姿态,依靠在墙上,吸着烟。他们都是饱经世故沧桑之人。他们曾一起怨天尤人,埋怨命运对于他们的不知眷顾。努力的用自己的双手打造下了属于自己的坚硬城堡,将所谓的命运踩在了脚下,拔下了胜利的大旗。这是他们日夜砥砺前行所想要的荣耀,没有想过这份荣耀带给他们的到底有没有快乐的喜色?
“你知道吗?我对阿诗的感情,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简单的爱字便可道明的。”
“我或许可以理解当初徐兮所说的阿诗老师想要遁入空门的想法了。”
“可是,她终究没有对这座红尘绝念。”他的嗓音微微上提,是庆幸施诗在心底留下了一份期望,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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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诗一直守在父母的床前,直到章医生来看过,并无大碍。可对施诗的话语还是带了责备:“阿诗,你母亲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怎么能让她受如此大的刺激呢?”
楚辞抢了话:“章医生,不好意思。阿诗也是今日才回来。这事怪我,以后我会多注意。”
章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们往后一定要万分小心,谨言慎行。
楚辞谨记下医生的话语,步履沉稳的将章医生送到了停车场,握手道别:“伯母以后还有劳章医生费心。”
“应该的。”随后又说了一句让他照顾好两位病人,自己才驱车离去。
这日,几人一直待到两人醒过来之后。尽管施诗知道,施婷每次发病之后,都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恢复过来。可她还是想跟母亲说说话。
她跪在床边,焦急地想要探寻施婷此刻的身体状况:“妈妈,感觉怎么样?”
施婷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随后又看了看其他的人:“你们是谁?”
阿光是有记忆得,坐起身来,他指着施诗:“阿诗,阿诗。”
“阿诗?”她的目光仍旧混沌呆滞。
付院见施婷的状态,一时无法清醒过来,走过去扶起施诗:“阿诗,你们先回去吧。今天也很晚了,何况楚先生还受了伤。”
经院长这么一提醒,施诗不禁对自己生出了几分懊恼。又与二人说了几句话,再三拜托了付院,才依依不舍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