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诗的声音突然停了,她的目光望向教室最末的角落,微微一笑,便回到了文章中来。她的思绪没有被楚辞的落座所扰。
只是此时此刻她的脑中却分化出了另外一番场景,那是当年母亲在陈旧破败的教室里面洋洋洒洒教学的模样,以及父亲躲在教室屋角那痴痴傻傻的呆状。这般想着,她的眸光有了泪珠闪动,就连声音都带了若有似无的哽咽。
她将手中的书举高了一点,挡住了自己的煽情,也挡住了那一双双略带好奇的目光。
当下课铃声传来,同学纷纷收拾好书包,陆陆续续的出了教室。她才往后座走去:“不是有庭审吗?”
“完了就过来了。”
楚辞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刚才是不是想起伯父伯母了?”
施诗莞尔一笑,算是承认了楚辞的询问。
“周末我陪你去看他们。”
“你忘了。这周末我要去婚庆公司跟他们布置婚礼现场。”
“阿诗,别让自己太累。”
“不累。我想要给徐兮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
“这难道不应该是陆怀瑾的事情吗?”
施诗挽着他,两人走出教室:“陆总有一生的时间,去为徐兮酿造刻骨铭心。而我,机会不多。”
“那你自己呢?”这话是在询问施诗对于自己婚姻的遐想与规划。
“没想法。”
“一个小说作家,对于生活没有一丁点梦想吗?”
“有啊。”
“是什么?”
“在一个有山有水得地方,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种满了我所喜爱的鲜花,陪着父母,虚度光阴,蹉跎岁月。”
“不带我吗?”楚辞看着她,双眸里带了几分被抛下的委屈。
施诗放开他,往前走去:“不带。”
“没事。我这人脸皮一向很厚。”追上去,直接伸长手臂,将施诗圈进自己的怀里,想要让她的一生盘桓在自己的方寸之间。
两人工作之余的生活就是日常的简单,一起逛一逛超市,挑选一些家中所需要的,若是闲情逸致足够高昂,便会串到电影院看一场不错的电影。当然,也会在家中,施诗弹着琵琶,楚辞就这么痴痴的望着她,他的深情在她的手指尖被扬帆起航,将两人平淡的温馨弹奏出了绚烂多姿的风情。
楚辞总是喜欢那般看着她,笑容不深,唇角微微上提,浓眉大眼的隽秀那是不需要琢磨的迷恋。
施诗总是被他盯的双颊泛红。每当这时候,楚辞总会猝不及防的说上一句:“阿诗,我就想这么静静地看着你,什么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却感觉到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光。”
或者说:“三三,你手中的书挡我的视线了。”
她将书拿下来,总会察觉出他那似水柔情的目光,似曾相识。
她知道,那是父亲看着母亲才会有的神情。她总是会偷偷转身过去,任由心底的触动缓慢滑落。
施诗的论文写的有些不太顺利,毕竟要将两国的文化,进行对比分析,不是一件易事。为此,最近她的书桌上全是关于两国文化历史教育的书籍,每个要点,总是要查阅到自己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下笔成文。
楚辞整理着房间,每处细小的角落都不放过,屋里播放着纯净而轻缓的音乐,生活的清欢落在她浅笑的眉间,也落在了他忙碌的身影上。
吃饭期间,施诗看着家里的崭新的模样:“让桂城的首席律师给我打扫卫生,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那要不阿诗给我支付点劳务费?”
施诗耍起无赖,不钻他的语言陷阱:“楚律应该不缺我这点报酬。”
“还是缺的。”嗓音拖长,带了低沉,像是极力忍耐某种欲望而迟迟不得的叹息。
她端着一杯温水,身体依靠在餐桌边,看着整理着厨房。她觉得,自楚辞住进自己家里以来,被惯懒了。
骨节修长的双手扶在瓷碗上,上面所覆的油腻被泡沫所吸蚀,将它壁上的故事又一次崭新。碗碟在洗碗槽中所发出的轻微的碰撞声,就如同他们脚踏在悠然小镇青石板上所发出的声响,将沉醉时光的美好酝酿。
施诗突然启口询问:“要不要买个洗碗机?”
“不用。洗碗机没我洗的干净。”啧啧,这自信还真是面面俱到。
桂城的天气已经接近寒冬,在家是需要开暖气的。外出施诗总是要将自己包裹成粽子模样,完全没年轻女子追求美感的那份心思。
楚辞将她脑后的帽子拉过来,套在头上,原本就小巧的脸如同被藏进了朵朵白云之间,让你一个好找。
楚辞却很欣赏她这样的装扮,一来不担心她着凉感冒,二来不担心有人与他一样,对施诗生出觊觎之心。
施诗玩笑自己:“我的魅力,不是一顶帽子就可以遮住的。”
“当然。毕竟人们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这话,听者还真不知道是在夸别人,还是在夸自己。
施诗坐进车里,打开了车窗,看着伫立在原地目送自己离开的楚辞:“晚上我要跟徐兮一起去练瑜伽,你不用等我吃饭了。”再不去,老师秉着负责任的态度,又该催了。
“好。”
人生是一场大戏,它的风景不应该是一枝独秀的孤独。
楚辞尊重施诗的朋友圈,给予她足够与他们相处的时间。甚至,偶尔还会给自己增加一点客串戏份。不多,举动道出的却是对于施诗的那份在乎。亦如,估算着时间去接施诗回家,顺带将聚餐的费用买单结账,偶尔还会说上一句:“大家以后可以多叫阿诗出来聚聚,我怕她总是将自己关在家里,闷坏了。”
然而,阿诗的朋友并不多。除了徐瑜兮与阿莱,便就是学校的同事。楚辞首次在他们聚会上露面,大家便惊呼施诗藏了这样一位人间绝色。尤教授更是为施诗高兴,分别时拉着她的手说:“怪不得我给你介绍的那些你都看不上。”
“尤教授,我跟楚辞。”
施诗话还未完,楚辞便接了过去:“尤教授,以后阿诗工作上还要望您多多指教。最近,我见阿诗总是对于电脑触眉长思,想着定是工作中遇见了什么难题。这方面我就不如尤教授在行,还烦请您得空对阿诗指点一二。”
尤教授笑眯眯连道几声没问题。随后,楚辞礼节周到的将尤教授送上出租车,又待阿诗的其他同事离去。他才牵着她漫步向家而去。
这日晚间,两人刚刚在床上躺下,楚辞突兀地问了一句:“阿诗,我们以后去跟徐总当邻居好不好?”
“嗯?”施诗不懂。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三年后,施诗看见那栋距离漪澜苑几米远的听雨轩想起这夜楚辞的话语,笑容开在眉间。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慰问宠溺着她世界里面的每份情感,让自己甘之如饴得被他所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