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长生殿中,老皇帝坐在横案后面,垂着头,捏着眉头,遮不住满面倦容。
司行霁跪在下面,身姿笔直,面无表情,似乎面前之人不是他的父亲,只是帝王。被砚台无情撞破的额角已经不流血了,只是血迹还在,蜿蜒至眼角,碎掉的砚台就在他身旁。
“你怎么就不明白?朝堂中的平衡不能失!今日朕给你和越家那个丫头赐婚,就代表你手握安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两大势力了!这不就是在逼迫朝臣站队吗?”皇帝拍着桌子,嘴里叨叨着。
司行霁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父皇给我和土珠拉玛赐婚就是对了?我可是从未见过哪个储君的的正妃是个异族女子!还是,我就活该成为一个弃子?”
皇帝话到嘴边被噎了回去,“那你说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行承待人温文有礼,问学精益求精,行事恭敬谨慎。你呢?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捣乱!”
“你以为我是自愿成为这样的吗?你以为我母妃为什么放着皇后不做,甘愿和魏鹤如那贱人平起平坐?你以为自端妃以后,整个后宫再无人有孕?”司行霁越说越恨,唯有攥紧拳头,才能控制在情绪。
皇帝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污蔑淑妃!”
司行霁淡淡的说:“如果将土珠拉玛给我,会给大哥带来危险的,西洲本不必于此时提出和亲的……所谓和亲,不过是西洲的计谋罢了。不如趁此机会,给行晔赐婚,提了他做王爷。王叔去得早,他做世子这么多年了,也马上弱冠了,虽说不良于行,可到底是王叔唯一的子嗣,父皇也不好再克扣他孤儿寡母。”
司行晔是司茂则唯一的侄子,康王早逝,王妃柔弱,他在十一岁那年被疯马踩折了腿,这么多年来只得依靠轮椅而行。虽不良于行,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文采绝艳,就连司行承都比不上,状元郎不过堪堪与其比肩。
“那你是非越锦川不娶了吗?”皇帝的语气也平淡了许多。
司行霁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忽然笑了一下,“是,非她,不娶。”
“为何?”
司行霁又笑了起来,似乎又成了那个别人口中的纨绔,“那父皇又为何这么多年来,对谢鹤来,始终念念不忘?”
提起“谢鹤来”,司茂则沉默了。
不同于方才因魏鹤如而起的暴怒,他于此则是无限的沉默……
“况且,儿臣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了她,自然是要负责的。”
皇帝斜眸看他,“你就不怕朕要了她小小定国公府庶女的命?”
司行霁自己站了起来,“儿臣相信父皇不会这么愚蠢,况且——您不是说了吗?她不过是个小小定国公府庶女,定国公一代雄才,不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庶妹行大逆不道之事的。”
皇帝不说话了,如果赐婚,也许并不会让定国公府的势力归司行霁,但是如果要了越锦川的命,便是逼整个定国公府与他为敌!
司行霁抱拳,毫无感情的说:“若是今后,我与大哥因为权势之争,不得不兵戈相向,我定不会做第一个动手的人……而且淑妃,无论如何都能安享晚年。”
司茂则闭上眼睛,向后靠去,似乎只有靠在那金灿灿的龙椅之上,他才是踏实的。
“安国公府子嗣稀少,说起来我小舅长于盛世,又是家中独子,着实有些无能,璞儿尚且年幼……不足为惧。”
皇帝挥挥手,“你去吧。”
司行霁抱拳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未眠和他的贴身内侍来福在外等候多时了,见他出来,连忙凑了上来。
“哎哟,爷……您这是……”来福看着他额头上伤口,十分心疼,又害怕得不敢碰。
苏未眠看着他神色轻松,伤口也并不严重,只是有些骇人,于是拍拍来福的肩,“去请太医来包一下就好了。”
“哎,是!”来福匆匆跑了。
苏未眠这才问道:“成了?”
司行霁笑着点点头,“小爷出马不成也得成。”
“少贫嘴。”苏未眠也笑了,“那你以后就要和那个越家小姐相伴一生吗?”
“嗯,我觉得,她会是个好伙伴。”司行霁慢悠悠的走在了前面。